第一百三十六章 金三角雇佣兵×军火商
半个月前。
掸邦深山。
“萧绥!?你怎么在这里?”
萧绥将手中湿淋淋的毛巾一把糊在秦潇漫的脸上,低声呵斥道:“闭嘴,你要是被呛死我就白来了。”
三更半夜,竹屋莫名起了火,秦潇漫醒来一睁眼,周围已是浓烟滚烫,热浪逼人,根本辨不清东西南北,只得任由萧绥拽着她磕磕绊绊地往外走。
“嘭”——
房顶的瓦片毫无预兆地轰然坠下,萧绥眼疾手快把秦潇漫拽到身旁,这才让她免于遭受被砸死的命运。
秦潇漫惊魂甫定,萧绥已快步将她扯到二楼的围栏边,利落地翻身跃下,只丢给她个简短指令:“跳!”
一不留神萧绥已消失在滚滚浓烟中,秦潇漫慌张无措:“萧绥!你在哪儿?咳咳咳——”
她这一张口,刺鼻的黑烟立刻冲进口鼻,熏得她直冒眼泪。
“跳下来!”
昏暗浓黑中,秦潇漫只听得萧绥的疾声厉喝:“竹楼要塌了,快跳!”
秦潇漫被她声音中不常见的冷意惊得抖了抖,她带着哭腔道:“下面一片黑,什么都看不清,我不敢……咳咳咳——”
话未说完又是撕心裂肺一阵呛咳。
“我数到三,你下来,否则——”萧绥声音中的温软在此刻全数化作显而易见的不耐烦。
秦潇漫咬着牙绷在那里,竹屋被烧的劈啪作响摇摇欲坠,底下的萧绥的威胁已逼到眼前,横竖都要跳的,可秦潇漫的脚就跟被钉在了地上一样,一寸都挪不动。
“萧绥,我跳下去,你能不能接住我?”
应她的是下面的一片沉默。
秦潇漫丢了手中的湿毛巾,闭着眼,嘶声吼着再问:“萧绥,你能不能接住我!?”
“……能。”
浓烟烫至肺腑,熏得人头晕脑胀,连字句也听得模糊不清。
她背后是熊熊火光冲天而起。
竹屋轰然垮塌。
她一跃而下。
万籁俱寂。
————
萧绥将秦潇漫塞进车中,扭头坐进右驾驶,放手刹踩油门一气呵成。
她一手搭在车窗上,一手把着方向盘,窗边的风景飞逝而过,在夜色中模糊成一团,夜色浓黑,她侧脸苍白,眉目间浸着冷色。
秦潇漫忽然意识到,从车窗涌进的那些风,是先被萧绥精致得有些尖锐的侧脸割裂,然后再抚摸到她脸上。
她心想,如果萧绥是个男子,她一定会爱上她。
漫不经心地帮扶相救,无论什么龃龉苦痛天灾人祸,更遑论什么蝇营狗苟无可奈何,于她而言皆是轻而易举,信手拈来。
她是捷径。
世人苦苦挣扎的烂泥塘中,她是唯一的捷径。
没人不爱捷径。
秦潇漫重新拾起刚刚在火灾现场未完的话题:“你刚才怎么来了?”
萧绥语气不善:“我不来你便死了。”
秦潇漫惊讶地瞪大眼:“你在生气吗?是不是因怕我死掉所以担心坏了?”
萧绥不言语,秦潇漫只当她默认了,哈巴狗似地蹭到萧绥身前,她心知萧绥虽软硬不吃,但哄着总归比硬扛看着态度要好些,遂特意放软了声音诚心实意地吹彩虹屁:“萧绥,你真厉害,要没有你,我今天晚上肯定就……”
她歪着脑袋想了好一阵子,终于从脑海里拽出一个词,接上了上半截的话:“葬身火海了!”
萧绥瞥了她一眼:“离我远些。”见秦潇漫非但不动,还有往前伸的架势,补充道:“我在开车。”
秦潇漫倏地坐回到副驾驶,若没有那小心窥她神色的动作,看起来便是乖巧极了,她小心朝萧绥试探道:“你……你不生气了吧?”
萧绥勾了勾唇角,面上不辨喜怒。
秦潇漫只当刚刚放低姿态起了作用,松了口气,垂下头自责道:“只可惜登盛的姐姐替我招呼村民搭的屋子全被烧掉了……”
登盛是秦潇漫所教班级中最乖巧听话的一个小男孩,父亲毒瘾缠身不事工作,全靠姐姐在赌场前开的凉粉摊赚钱供养一家人。
秦潇漫向来开朗,沮丧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又凑到萧绥旁边道:“萧绥,能认识你我真的太开心了!只有你一直在我身边帮我,你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只是萧绥并不想听她那些真诚热烈的表白:“你乖巧听话些便够了。”
秦潇漫拧眉,赌气鼓起脸颊,想了想,她信誓旦旦地拍胸脯跟萧绥保证:“如果下次换你遇到危险,我一定也会帮你的。”
萧绥嘲讽道:“我并不觉得你能帮上什么忙,如果我都做不到的事,让你去做只会丢了性命。”
秦潇漫却会错了意,以为萧绥是担心她因此受伤枉丢了性命,固执道:“哪怕拼尽性命,我也会帮你的。你是我的朋友,我必须得帮你!”
鸡同鸭讲。
萧绥裤兜里的手机响了声,她掏出来看一眼又塞了回去,车速稍缓,重复道:“朋友?”
秦潇漫想也不想道:“对,就像你我这样,真心实意地相处,毫无防备地以性命相托!”
萧绥只觉这秦潇漫简直生得匪夷所思。
世人相交,唯一利字,何来真情实意性命相托?
钟鸣鼎食之家为搏权位财富,暗刀杀人不见血,市井之徒因蝇头小利歇斯底里至嘶声力竭。
这便是世人。
她只信利益交换,不信什么狗屁真心。
想到这,她笑了声。
系统觉得秦潇漫的话没毛病,为人也没毛病,不解问道:“你笑什么?”
萧绥反问道:“本座父皇后宫三千佳丽,母妃未入宫前,最受宠的却是个徒有双十年华的身体,心智似八岁稚儿的傻子美人,你可知原因?”
系统讷讷:“因为她生得美?”
萧绥冷笑:“因她格外蠢。”
让她往东便往东,让她往西便往西,谁的话都听,可不是蠢?
这是什么道理?
系统不服道:“那你母妃呢?你母妃得荣宠万千,总该是因她长得美罢?”
萧绥冷笑更甚:“因她连那傻子美人都不如,自作聪明,已是蠢钝到家了。”
系统默然。
摊上这么一个女儿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
系统突然灵光一闪:“秦潇漫能得你青眼……”
萧绥没搭话。
系统惊了:“你竟是觉得她蠢?!”
半晌,系统期期艾艾道:“宿主,不是我说你,你这种想法明显有反社会的倾向,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萧绥指尖轻拍着方向盘,看着堂皇的车灯后一望无尽的深黑夜色,轻缓道:“我记得之前曾见你和登盛的姐姐相谈甚欢,你和她也是朋友么?”
秦潇漫不知道她话为什么突然跳到这里,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迟钝如秦潇漫,终于意识到萧绥今天似乎心情不大好。
情绪阴郁下的萧绥性子也格外乖戾些,话中更是句句带刺:“想来友遍天下的滋味着实不错——”
她有点恶劣地开口提醒:“这里空气潮湿,昨夜才下了雨,你不会蠢到以为今夜这场大火是自燃吧?”
秦潇漫被她说得一愣,这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道:“……不,不可能是……她没有理由……”
没有理由?
秦潇漫在此处教书本就犯了忌讳,登盛家又格外困难,一个女人忙里忙外几欲累死才养活着家里五口人,登盛必然是要去当少年兵的。
这一村的男孩也必然要去当少年兵的。
而不是跟她在这为了吃那几块糖读那些无用的书。
秦潇漫虽然性子耿直心善,却也不傻,立刻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只是人仍死咬着不肯相信:“不可能的……”
她语气中的慌乱似乎取悦了萧绥,至此,萧绥脸上终于漫出抹真心实意发自内心的笑,如同在冬天毫无温度的日头下徐徐化开的冰,冰水漫开,冷得通透到底。
“苏昴捉了放火那人,你猜是谁?”
秦潇漫张了张口,愣了半晌,她目光空洞洞地盯着车窗外的夜色,身子瘫软在座椅上。
最后,打了个寒颤。
萧绥扯了扯嘴角,垂下眼睫。
不得不说,火这东西,什么都能烧着,最讨人厌不过了。
还是冷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