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被窝里的皇太孙.17
陆庸深深看了这张氏一眼,李勋虽说是个猪脑子,他这后院的妇人,倒不是个无知妇孺。
他本欲继续追问,奈何李勋见一向行事得体的张氏,此刻衣衫不整头发散乱,状若疯妇,又是在一向与他政见不合的陆庸面前——
李勋只当陆庸不放人是为了故意找茬看他笑话,更对不长眼色还忤在这里和陆庸“相谈甚欢”的张氏恼火异常,喝道:“你还戳在这里做什么?还不滚回去?”
张氏不敢辩解,怕多说多错,匆匆退下,叫人把女儿儿子一同抬回去。
陆庸只是看着,也不制止,待张氏走远,看身旁的李勋压着怒气,陆庸眼中掠过一抹冷色,复又笑道:“适时是庸一时孟浪了。”
随着他说话,一道声音传入萧绥耳中:“小娘子,你手上缠着的东西,可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玩意儿,伤了纤纤玉指,可就不好了。”
萧绥望着他,浅笑着回敬他一句:“陆大人放心,被杀的一千人里一定有陆庸的名字。”
这笑容着实欠削。
陆庸自那日顶着猪头脸上朝遭到百般讥笑,便称病闭门谢客,今日总算脸好些了,刚要出门溜达,便听得杜云志当街杀了张乾,陛下派他亲自来杜府将杜云志抓入天牢。
联想此次前因后果,虽说和萧绥没关系,但处处透着蹊跷,他抓完人,脚下一转,不知不觉便走到魏国公府,正巧遇见下朝回府的李勋,被李勋好一通意有所指的冷嘲热讽。
但念及能见到那个李家小娘子,便生生忍下了。
直到刚刚已经看见萧绥那凶悍漂亮的一脚——这萧绥分明是会武的。
那天他试探时,竟把他都骗了去。
天蚕丝极细,肉眼难以捕捉,他远远看着,萧绥又是背对着他,并未看清楚那绊住李蘅婉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只得出言相诈。
出神入化的棋术,不知深浅的武功,堪称可怕的定力,轻易令人怦然心动的容色,还是第一个敢扇他巴掌挑衅他的女人——不管她是不是那个偷账本的人,还是其他什么人插在国公府的钉子……
陆庸紧盯着萧绥的眼中陡然出现一抹异色,他一定要得到她!
这个女人,必须属于他!
身旁的李勋脸色仍不见好转,陆庸视脸皮为无物,厚颜无耻道:“若李兄觉得困扰,不若你我两家借机结秦晋之好,也算成一段佳话。”
萧绥冷笑,这气运之子,怎么对自己没有一点数儿?
还不待萧绥说话,李勋满脸轻蔑地往地上啐了一口,讥道:“白日做梦!”
李勋抬起自己溜圆的三层下巴,傲然道:“我李氏先祖是从龙之臣,自开朝至今,李氏子弟国之肱骨不知几何,芜娘子的娘亲更是当朝韩相亲妹,你,陆庸,区区一个武夫,竟妄想我家芜娘子给你作妾?你莫不是也如你那两个当街杀人的下属一般,得了失心疯?”
“你——”
陆庸平生最恨别人提及他的出身!
陆家祖上往前扒八百年,最出名的就是那位前朝那位拒不投降殉国而死的九品校书郎,太祖赞其气节,让好生安置其家人,陆家才有人陆陆续续做了些芝麻小官,攒了八百年的气运终于到了陆庸一个人身上,至此,飞黄腾达,今时不同往日。
陆庸脸色铁青,阴冷的目光直直盯着李勋,拳头攥得咯吱作响,萧绥甚至觉得他会一拳轰上李勋的脸,直接把李勋那圆滚滚的头一拳轰个对穿!
李勋惊疑不定地看着他,生怕看他突然出手,色厉内荏吼道:“护卫呢,来人!把指挥使大人给我请出去,魏国公府地方小,容不下陆大人这尊大佛!”
他抬着下巴的样子看着硬气,实际上腿都在打颤,脑门上大颗的汗珠直接顺着脖子淌进衣领。
陆庸用满含杀意的目光死死盯着他,阴冷地道:“国公爷,做人要懂得适可而止,宽容可不代表软弱可欺。我奉劝你一句,走夜路时还是小心些。”
他将目光转向萧绥:“至于她——你以为,这个女人,真是你女儿?你真以为,自己能生的出这样女儿?”
“疯言疯语,惹人发笑!当爹的还能认不出自己的女儿?怎么,娶不到我女儿,就信口雌黄?”李勋对身旁的府兵一招手:“把他给我赶出去!”
这可是当世第一高手!
府兵一时没人敢动。
脸上的汗滴落到地上,李勋大吼:“把他赶出去,赏黄金百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李勋话音刚落,就有数个府兵就对着陆庸冲了上来!
陆庸看都不看,脚尖在地上一撮,垒得整整齐齐的青石板霎时有一块掀飞出去,在半空中炸裂成数十碎石块,四散飙射,深深钉进府兵身体!
顿时死伤一片,哀嚎遍野。
陆庸冷笑一声,对萧绥道:“你且放心,我一定会得到你的,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罢了。”
言罢,转身离去。
李勋被他雷厉风行的杀人手段骇住,不敢阻拦,眼睁睁看着他离去,悬着的心终于松了下来。
李勋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地直喘粗气。
他一生让过无数次,独独这一次,是绝对不能让的。
李家与湘王交好,好到连得了郡主封号的女儿都嫁了过去,儿子觊觎着爹屁股下的位子,对于爹身边专门为盯着他们养的狗,自然是百般痛恨,李家又怎肯把女儿嫁给他当妾?
除了自甘下贱,沦为京城笑柄不说,更是照着自己的盟友脸上踹了一脚。
李勋还没蠢到那种地步。
他这“大女儿”李蘅芜,舅舅韩开如今是朝堂上唯一能和陆庸分庭抗礼的人物,虽说不是什么清流,但凭着嘴皮子好使办事麻利,甚得陛下青眼。
再加上芜娘子又是国公府嫡长女,样貌也出挑,李勋正谋划着把萧绥嫁给宁王——宁王与湘王一母同胞,如今而立之年,新鳏丧妻,年龄是比芜娘子大了些,不过芜娘子也算老姑娘,正好相配。
宁王手中握有大周朝半数的海军,却嗜弄风雅,不喜欢争权夺利。好在耳根子软,芜娘子嫁过去,宁王定对其言听计从,这对他们正谋划的大事,至关重要。
关于自己到底是不是李勋的女儿这件事,萧绥不想解释,也没必要解释。
李勋看她沉思的神色,怕陆庸的话给她留下心结,忙抢先解释道:“芜娘子,你莫听他的浑话,你和爹爹我年轻时长得像极了,肯定是我女儿,爹爹肯定不会认错的。”
萧绥看了看李勋圆润的脸,定下结论:国公爷眼神不太好。
萧绥颔首:“知道了。既然无事,女儿先退下了。”
她可不想再看李勋一个大男人跟她面前擦鼻涕抹泪。
李勋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追着萧绥道:“芜娘子,我见你身边也没个伺候丫鬟,不若我拨给你两个会武的,省的陆庸那厮见到你又都手动脚。”
萧绥挑眉,看他。
李勋搓搓手,在她面前局促讨好地笑着。
萧绥唇角勾起一抹温软的笑:“都听父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