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栋豪华的别墅。里面有着宽敞的空间和各种无形的高科技设施,而外围则是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唯一与寻常豪宅不同的是,这里必须经过特别许可方能出入,所以就连金将军的随从也被挡在了门外,尽管他们一开始显得不那么放心。然而,毕竟这里是移花宫的特别监狱。
在地球上也有出于人道而按照舒适标准建设的监狱,可与这里相比依然是天壤之别。不仅是装修与设施上的华丽,对于重要的犯人还允许单独享用这一整套的独立居住空间。作为军人,金将军历来对这种偏向人本主义的改造方式不以为然,但正因为他是军人,更知道服从命令的重要性。所以,在公主钦定方案以后,他立刻表态全力支持。虽然有人私下里说他“愚忠”,但仔细想想,作为皇家军队的最高统帅,要做到这一点又岂是容易的事呢?
二人来到了这座“特别监狱”的深处,一个视野非常良好的房间。这里近乎是全面通透的结构,也能从各个角度看到外面的景致。可实际上,这些“景致”都是由电脑筛选过的,有些对被关押者带来不良影响的信息已经被屏蔽了。不过此刻,这里的嫌犯却没有兴致看任何风景,相反却盘腿坐在了地上、双目紧闭。只是一听到脚步声,还是从嘴里喃喃说出了本不像他这个年龄能说的话:
“你们……还是想来我这里找突破口了。”
金将军双目冷峻地瞪了他一眼,尽管明知道他闭着眼睛、应该看不到自己的表情。而不出意料地是,这个年纪轻轻却成为被特别看守的嫌犯竟然说:
“这么凌厉的眼神,应该是移花宫的金权民元帅才能有。”
金将军当然能想到关押在这里的都不是泛泛之辈,但直接看到这在自己眼中只是个孩子的犯人却已能有脱离肉眼视觉的修为,不仅如此更是一语道破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还是不由得暗暗点头。而早在之前的全息投影中,他已经看清了男孩的面容、更了解为什么公主会在他的手下受伤。再加上现在的亲眼目睹,目光中的寒意也降低了一些。
“你这样的态度,并不利于自己的伤情。”公主在旁边先说话了,“心脉上中了‘晶水寒冰’而不死又能坚持到现在的,你也是第一个。”
这话既有提醒他不要太过于倔强,同时又有称赞他的意思。男孩自然听得出来,淡定地说了一句:
“多谢公主的夸赞了。想必你也清楚我早就考虑到自己会失败,这些都已经在预料中了。”
双方的对话都十分镇定,金将军却在旁边微微变色:
“他真的被‘晶水寒冰’击中了心血管?”
公主轻轻点了点头:“当时正是想到他的耐受力一定异于常人,我才大胆地直接戳在他心脏、阻住了冠状动脉的血流。如果是普通人早就死了,他竟能凭自己的意志力冲破一部分寒冰血栓。”
正如公主所言,心脏是一个人最重要的器官之一,任何直接针对这里的伤害都足以致命。而眼前这个男孩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依然用如此语气对话,足见其功力深厚。可是,以他的年纪又怎能有如此修行?这也正是金将军有些惊讶的地方,原想在全息投影中看到只是公主用其他手段制住了他,却没料到是在心脏部位打了一道常人根本难以承受的“晶水寒冰”,最后还被他自行破解了一部分。当然,纵使恢复部分行动能力,他也不能运功。此外,在这座监狱中还受到特殊的监控,包括任何被判定自杀的行为在内。
“……没想到老将军戎马一生、见多识广,却也有想不明白的时候。”男孩这话明显带有几分挑衅的口气。作为年轻人,这样的态度并不奇怪,但对于险中求胜的兵家来说,锐气亦是必不可少的素质。可惜,金将军并非轻易能被激怒的人,只是发出了几声冷笑:
“我只是奇怪,瑞亚怎么在一个黄毛小子的身上花这么大代价、给你传注了这么深的功力,可惜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男孩不动声色,倒念起了一段古籍:“‘主不可怒而兴师,将不可愠而致战。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金将军,您觉得我们会做那么冲动之举吗?况且,瑞亚……她还没有权力指挥我的行动。”
“我知道,你是‘全轮教’的人。”公主一语道破了他的来历,“要不然,光雪不会中了你们的蛊毒。”
男孩依旧闭着双眼微微一笑:“如果堂堂移花宫主连这都想不出来,那我也太错看您了。”
这话面上是对公主说的,实际上却明明有轻视金将军的意思。到这里为止,短短的几句对话,他已经两次流露这样的态度,金将军也知道原因——大凡自觉有些才能的青年人,面对位高权重的前辈总会升起想要挑战一下的念头。在地球上就有“纸上谈兵”这样的典故,眼前这个男孩同样不例外。
而就是他这样的性情,才让金将军更感到不解:这名青年杀手固然有着同龄人远远不及的沉着与见识,但终究难脱年少戾气。难道仅仅因为长得像公主在乎的人、容易让她掉以轻心,便给了他这么强大的能力?通过前面的全息投影展示,本身也是神功盖世的金将军很清楚,尽管移花宫人多天赋异禀,但除非有公主那样非常强大的先天条件,否则若无三十年以上的苦练还是使不出“气魔焰”这样的功夫。更何况,最后从四面八方同时打出的“超级气魔焰”,连他也自忖达不到那样的境界,这个年纪轻轻、又来自地球的男孩怎么可能光靠自己练成呢?换句话说,除非牺牲一个拥有比金将军更强大实力的顶尖高手耗尽全部灵力注入他体内、自己则力竭而亡,才能换来这样的身手。并且,若男孩本身没有足够的资质,也极可能受不了这么强大的力量而死去、导致双双丧命的结果。对敌方来说,这无疑是冒着巨大损失的风险,真值得吗?
对方的目的就是为了要刺杀公主?
要知道,这个目标的成功概率实在太低了,就凭他气盛的心性,纵然公主因为他的外貌临阵迟疑,也还是反败为胜。若硬碰硬的话,再来十个这样的杀手都不能威胁公主的生命。即使无法力敌,只要能拖延一会儿,然后便像议政厅里那位被公主称作“大姐”的移花宫第二大政党“移工党”领袖、女公爵郑冰芝所说的,整个国家的防卫力量开动起来,总能化险为夷。所以,在已经复兴五年以上的移花宫民主联合王国皇城内搞暗杀,实在是下下策。
那么,敌人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还有,男孩刚才的回答基本承认了公主的推测:自己隶属于地球上一个邪教组织。可是,在金将军看来那个见不得人的“全轮教”根本不可能训练出如此强大的实力,这也是为什么他直指真正的幕后主使是移花宫的宿敌、同属“宇宙四花”的荷花宫王国女王瑞亚所为。然而,男孩后面的话明显有对瑞亚表达轻蔑的态度。要知道,那位女王的实力甚至在维多利亚公主之上,显然她的手下不可能用这样的口吻提及主人。只是,这也并不代表他与荷花宫毫无干系。如果上面关于他神功来源的推断是正确的,这种心狠手辣的行事风格倒真与那位荷花宫主有几分相似……
这样的话,真正策划这一切的到底又是哪一方呢?
诸多念头在金将军的脑海中快速闪过。表面上的他,依然是军人特有的那种凌人的表情面对着这个曾试图致公主于死地的刺客:
“你现在已经是阶下囚了,若还有自知之明就该承认眼前的现实。”
男孩没有再说话。公主和金将军都明白,在他身上已经难再问出什么。如果他知道自己做这一切的最终目的,也必然会尽力去隐藏;反之,如果他也仅是一颗被蒙在鼓里的棋子,那么多问更是无益。维多利亚公主倒是倾向于后一种推断,因为在她的“灵芝术”当中本有可以读心的技能,纵然敌方再怎样做足准备,都不免有走漏消息的风险。对于直接执行任务的杀手,通常原则总是让他知道得越少越好。很有可能,他本人也并不了解如何解除瞿光雪身上的蛊毒。
鉴于此,公主没有进一步审问他是用什么方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催眠药物和精神控制同时加在移花宫安全部长的女儿身上、还能让她拿着涂有蛊毒的凶器刺伤自己的父亲——能够突破直接由国防电脑“玫瑰”控制的侦测系统而顺利入境,更有甚者,从来没人能封住自己的部分力量,他却能在短时间内做到,那些对他还是难事吗?毕竟“玫瑰”早已向她反馈过,关于这名杀手的任何身份信息查验结果都是:不详。
当然,等到后面真相大白之时,无论公主还是金将军,都十分懊悔一开始没有在这件事上追根问底。
这时,公主却用她那一贯的语气问了一句:“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男孩紧闭的双眼明显颤抖了一下,不知道是意外还是不愿意面对,也不再有回应。公主却凭空拿出了一根金色的柱状物体,轻轻递到了他的面前:
“这个你还是自己留着,它的攻击性已经除去、也别再用来伤人了,多吹几支好听的曲子吧。”
这话竟然让男孩一下子睁开了双眼,望着那件自己心爱的六角水笛、没有任何犹豫就接了过去。这时的他已没有了杀气,只有那清澈见底的眼神,这让公主不由得再次动容了一下。虽只有一瞬间,却被一旁的金将军尽收眼底。他并没有说什么,随即跟着转身的公主一起向外走去。
可没走几步,后面却又传来男孩的声音:“徐俊尘。”
公主的脚步停住了,但并没有回头。男孩又说了一遍:“我叫……徐俊尘。”
徐俊尘?徐俊轶?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