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印象,杨任广的这一招应该是源自于妖界最厉害的法术之一“五蛟灭世”,但经过了改良变成了这种以虚空中的头像射出气流的形式,比原本用龙蛟形态更加强大。而这种以幻象攻击的手段,是不可能用任何纯物理手段来抵挡的,小又在此时却使出了“御蜂术”,明显是经验不足之举。蜜蜂所到之处,马上被气流打散,有不少还被头像吞噬,而这让对方变得更加强大起来。更要命的是,在同时婆婆的“金刚圈”被打碎了,气流很快就直接冲着最薄弱的小又冲了过来。小姑娘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一下子就有些懵了,拼命转圈使出了“风咒”的法术带起狂风、想要把气流扫开,却没有多少效果。公主赶紧想要来救,却有些来不及了。正在这个时候,之前一直岿然不动的婆婆出手了。
其实婆婆的出击方式非常简单,老人家只继续用手杖在地上重重敲了几下,随后原本“金刚圈”所在的位置发出一声强大的爆震,让所有正在吐雾的头像一下子全部消散了。可也就在同一时刻,虚空中传来“呵呵”两声冷笑,随即一道强大的红光直接冲着婆婆那里射了过去。这红光在黑暗中更显得格外诡异,好像早已蓄势待发的样子。当然婆婆也不是坐以待毙,她的手杖向前一指,一道白光也从杖尖射了出来,与红光正面相撞、发出了耀眼的光亮并伴随着轰鸣,并又带出一股劲风。公主的衣襟被吹得随风飞舞起来,只是还能够保持站立,但功力有限的小又却被推得摔倒在地上。公主连忙把她扶了起来,两人再定睛看时,两道光束已经在空中相交、一时凝住。
在场的人都清楚,这是两位高手在比拼内功。看着双方的力量对比,公主心里有些惊叹杨任广的功力长进。原本在自己的记忆中他并不是婆婆的对手,但现在却能打个旗鼓相当,显然,这短短五年“全轮教”一定获得了什么特殊的能力。并且,此刻杨任广的实力一点也不像一个已经进入暮年的老人。红光是魔道修行的标志,红色越盛、越纯,代表着入魔越深,眼前杨任广射出的光芒倒像是气势正旺的样子。而相比之下,年迈的婆婆能够坚持下去吗?公主有心出手,可想到刚才小又的危险便犹豫了。再者,婆婆一开始便直接用金刚圈护住自己,也是不想自己随便插手。
果然,很快红光的力量便开始增长,婆婆的白光被逼得一点点后退、直到渐渐有些支持不住的势头。这时的公主再也忍不住,直接双手同时兰花指一翘,对着红光射出的方向发出了两道自己练至顶点的粉色“移花神剑指”。看似轻盈的姿态,实则蕴涵着极大的力量,红光立即呈现后撤、回到了最初双方相交的状态。公主不断地催起自己的灵力,与婆婆一起合力对敌,红光的势力开始变弱,同时在发出的那个源头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因为两人联合的攻击,对方开始无法维持“流动幻影”的隐身状态。
可正如刚才公主所担忧的那样,当自己全力去对付他的本体之时,小又的旁边又出现了那狰狞的头像,这次大有直接要把她吞掉的样子。公主心里一惊,情急之下来不及去救,只得使出了“围魏救赵”的策略,直接腾出一只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出了一道极强的闪电。电光瞬间便到达对方所在处,与此同时所有的攻击马上便停了下来、小又也解了围,就连那个人影也随即隐去不见。这没能迷惑公主的眼睛,感受到气息的扰动,直接对着另一处的黑暗发出了电光,人影又是一闪而过。
这次公主没有再退让,双手左右开工,不断放出了闪电,一下下地将对方渐渐逼到了死角。就在明显有些无路可退的时候,眼前却忽然显出了人的形象——一个皮肤白皙的美貌少年,正是让她魂牵梦萦的徐俊轶!尽管双方都清楚,这也是变化出来的,可还是让公主愣了愣神,手上的攻击便慢了一拍。而这一刻就是对方所期望的,随之那人影便一闪身遁走、连同他所布下的黑暗结界也跟着消散,整个环境又恢复成了婆婆的家。只听远远地传来一句话:
“移花宫主,不要以为你的‘女神电光拳’就能所向无敌、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但本座的承诺依然有效、就看你的选择了!”
这声音发出的真切,公主却没有给予回应,倒是快步去了婆婆身边观察她的情况。只见老人家的脸上明显出现了疲态、已满是汗水,软软地靠在了椅子上,刚才的斗法让她的体力严重透支、更有内伤的迹象。公主从身上拿出了一个小瓷瓶子,从里面倒出了几粒药丸,扶着她用水送入了口中。
婆婆紧闭双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气息,原本有些惨白的脸上渐渐回复了红润,然后缓缓睁开眼睛说道:
“现代科技果然不同以往,把草药里最精华的部分都能提取出来做成蜜丸,效果比起当年原初的‘素女丹’更强了不少。”
公主见刚刚缓过神来的婆婆便夸赞起自己移花集团下属制药工业的技艺,不禁说道:“婆婆先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这药原就是按照您给我的方子。”
“不,”老人摆了摆手,“这原就是你娘把你托付给我的时候一并带来的,老太婆不过是想办法再调整了几味辅药而已。”
听到婆婆提及自己的母亲,公主的心里又变得有些沉重起来:如果当年不是那些恶势力,自己又怎会成为国破家亡的孤儿呢?而若不是婆婆收留和传授技艺,自己今天也不可能带领臣民们重享安乐的时光。因此,可以说在所有地球人当中,婆婆是自己最关心的亲人。原以为不足惧的“全轮教”,现在很明显也开始威胁到了婆婆的安危。想到这里,公主更看了看一旁还没有完全从刚才的惊悸中恢复过来的小又,毅然说道:
“婆婆,这儿实在不能住了,您还是和小又一起跟我回移花宫吧!”
不出所料的是,婆婆依旧笑着摆了摆手:
“傻孩子,老太婆都这把年纪了,还怕什么?那老贼头已经这么厉害,我要是走了,地方的百姓们岂不更遭殃?再说,虽然现在他的实力不可小觑,可真要我这把老骨头的命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此刻的小又已经没有了先前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锐气,毕竟实战经验不足的她还从来没有经历过刚才那样的阵仗,虽没有受到什么直接的伤害,却也变得虚弱了许多。但听到婆婆这么说,似乎又长了几分志气,也跟着说了一句:
“师姐,婆婆不走、我也不走。再说……我还要留下来念书呢!”
公主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小又的头,这一刻让她对过去并没有太多交往的小师妹有了更大的爱惜之情。眼见她们都不太可能听自己的离开地球,只得从身上摸出了两枚闪电状的徽章,分别交到了老少两人的手中:
“杨任广这次也耗费了许多力量,最近一段时间应该不会来骚扰。如果他再来袭,祭出这个应该可以把他打退,不过每枚只能使用一次。”
婆婆看着这两枚特殊材质的徽章,里面似乎还有流光闪动,看起来饱含着巨大的能量。她的目光中有些惊讶,随后却又把交给自己的那枚一并给了小又:
“老太婆用不着,你花这么大力气炼制出来的,还是给小又吧。”
婆婆的性格是说一不二,公主先前在吃饭的问题上碰了钉子,这回也不再坚持,只得都给了小又。小姑娘也想推辞,可面对师父和师姐的坚持,想想刚才杨任广的厉害,只好全接受了。
不过,婆婆还是由衷地说了一句:“那老贼头虽然无恶不作,但现在的功夫却也可以真算得上是一派宗师的级别了。”
地球上流传着一种特殊的文化,当敌人与自己实力相当、或者有某些好的品质时会在坚持原则之余表现出一些敬佩。从刚才不难看出,即使杨任广总要攻击最弱的小又也仅仅是为要逼婆婆出手、与他一对一斗法。只要没有第三人插手,他就不会公然攻击小辈,事实上他后面所做的更多像是吓唬一下,否则作为一教之主真要夺人性命的话就不会只使出这些手段了。从这个角度来看,虽是恶人、他也很想展现自己是宗师的风范。这就是公主直到见他要伤及婆婆时才勉强使出终极杀招、迫使他退开的原因。当然,恶人终究是恶人,不能公开做掉价之事,却并不代表不会暗地里使阴招,所以那两枚徽章对小又还是十分必要的。
从小受婆婆教导长大的公主当然可以理解这样的性情,不过她却从婆婆的眼光中感受到一丝不一样的情感,仅一闪而过就消失了。公主心里升起一点疑窦,只是因为很微弱便没有进一步细想下去。但是,这样的心态并非人人都可以领受。对普通的战士来说,对敌人的任何积极态度反倒可能影响其斗志。所以,年轻的小又并不能明白婆婆的话,却有些悲观地问了一句:
“婆婆,连您也打不过他了吗?”
婆婆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微笑着缓缓地把那两枚还在小又手里的徽章轻轻别在了她两侧的衣领上:“让你这丫头经历一下这些阵仗也不是坏事吧。”
望着这情景,公主的心里却又想起了杨任广说得最后一句话。他这次忽然来袭的目的已很清楚,就是为了告诉一行人,以他的实力并不惧怕任何威慑。虽然是因为要保护小又才受到限制、况且最后还是能用终极绝招“女神电光拳”逼退他,可这确实并非长久的优势。记得之前刺客徐俊尘在自己国家的地盘上发动袭击时还能轻易地使手段暂时封住自己施展电光拳,如若任其发展下去,难保哪天这招也再不能制住对方,那时“全轮教”就真的像荷花宫那样全面威胁到自己国家了。相信这也是为什么杨任广落了下风以后仍能甩出那句软中带硬的话。
她又想起前面因为杨任广变成徐俊轶的样子让自己迟疑了一下,一时间好像还是无法突破情愫带来的困境,如果下次再侵入到梦中对自己的弱点展开精神攻击的话,还能像现实中那样应对吗?何况,在移花宫还关押着一个据说是作为“礼物”带给自己、更会牵起心中点点滴滴追忆的男孩。想到刚才最后的那一幕,公主既有些愧疚又有些无奈。
那如果把杨任广当成一个值得钦佩的对手,又是不是该相信他真能够言出必行?但无论如何,按照自己本心来说,公主并不愿意接受杨任广提出的条件去牺牲地球上的芸芸众生、任凭“全轮教”肆虐。可面对这样一个劲敌,自己到底应该怎么权衡呢?
婆婆并没有任何不安的情绪,看到爱徒的神情却露出了会心的笑容,缓缓地说出了八个字: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在自己刚来地球之时,婆婆便说过类似的话,可直到现在,由于对未来的形势并不明朗、一时间也不明白该从什么地方去体会这意思,而婆婆像是也不太愿意把“灵芝术”预见到的未来发展合盘托出。公主不由得盘腿安静了片刻,原本在起先还活跃的小又也支持不住疲惫去睡了。婆婆也开始闭目休息——对他们修行人而言,“睡觉”并不意味着非要躺在床上。换句话说,越是高的修为越是不容易受到常人身体欲望的捆绑,而这恰恰是正道的修行者所要追求的。
然而,就在公主刚刚开始入定后不久,脑中先是快速掠过了自己这次来到地球的全部经历、以及见过的所有人曾说过的话,接着便是灵光猛地一闪,好像一下子从身体到灵魂都流出一股特殊的快乐。那种体验,既像是突破了某个境界带来的愉悦,也像是与亲密爱人相守的温存。就连自己先前还有些纠结的事情亦好像有了一些眉目。但很可惜的是,就是那么短短的一瞬,便又过去了。
闭着眼睛的公主感受到婆婆正在旁边面带笑容看着,而自己的心中又泛起了那个熟悉又年轻的身影。只是,这一刻他不再让自己感到激动或者忧伤,更多的倒是那种无尽的温柔,眼神中还有那从来没有过的坚定……
地球!移花宫!
公主的心里开始有了一些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