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她个子还很小,水瓶的整壶开水,顺着她的领口一下灌了进去,整个房间都是鬼一般的嚎叫,那种疼痛她至今记忆犹新,被烫到的皮肤皱缩在一起,成了死皮,她的妈妈每天让她躺到床上,扬起脖子,从脖子一直到腹部,一点点儿轻轻的为她涂抹药膏,她涂的很轻很轻,像有一根羽毛轻轻落在肌肤上,柔软舒服,这种涂抹药膏的感觉成了那段时间她最为开心幸福的事情,甚至她一度非常想再次被烫,但是被烫过那一次后,爸爸妈妈都把水壶里灌的都是温开水,她再也找不到被烫的机会。
从小她知道自己就已经与别的孩子不一样,她的妈妈在怀她的时候就经常服用各种毒药,但是毒药之间是相互克制的关系,在她出生后也要每天注射和服用毒药,她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样到处去玩,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样上学,她哭过,闹过,父母唯一折中的点是她每周可以出去玩一上午,那次被烫就是她出去玩一上午的回馈。
看到父亲实验室里的小动物,她悄悄把它们放走,因为她和它们同病相怜,甚至她比它们可怜,因为它们和父亲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没有期待,也就没有希望,没有失望和绝望。直到自己的妈妈去世,那个爱她如生命的女人,她一度以为她只有妈妈,那个父亲并不是她的父亲,直到妈妈去世,她以为世界真的放弃了她,她也准备放弃全世界,直到在那个悬崖,看到同样被世界遗弃的小罗,他们两个惺惺相惜,不离不弃,这个世界为她关了一扇窗,又打开了另外一扇通向幸福的窗。
小罗就是那扇窗,她再也没有能力去打开别的窗,也不愿意去接受别的窗,唯一的路就是陪着他,还好他没事儿。
她受伤后,被小罗照顾的那段时间,小罗做的无微不至,有时候她的脑子闪过瞬间得念想——有时候真想受伤一辈子,那样爱自己的人就会一直陪在她身边。但是她心里又心疼,心疼小罗一直照顾她会不会很累?她想在他累的时候给他一个肩膀,成为他的依靠,为他分担所有的累,让他躺下来好好休息,无论他想躺多久,休息多久,她就可以照顾他多久,给他多久的安定,安心,安全。
曼陀罗抓起小罗的手,放在自己脸边,她抬起头,看到烈火的日光正在慢慢变得暗淡,依据推断,再过两个小时,外面就可以开始工作。她用手轻轻抚摸他的脸庞,在他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安排小六子照顾好小罗,她要带着大家开始工作了,曼陀罗接手了小罗的所有工作,小罗躺下后,一切仍旧在有序的运行。
小罗睁开眼睛,看着正在看着自己的小毒花,以为自己在做梦,重新闭上了眼睛,感觉不对,一股惊喜,兴奋跃上心头,他猛然睁开眼睛,坐起,捧住曼陀罗的脸,四目相对。
“你咬我一下,让我确认不是再做梦,而是你真的已经可以看到了。”
曼陀罗迅速在捧着自己脸的手掌的大拇指处重重的咬了一下,小罗才真真实实感觉到了自己重新落入现实。他无暇去想小毒花到底何时开始看到的?自己到底睡了几天?总之不管哪个结果,都抵不上这最后一个实实在在的结果,小毒花看到了,她看到了。
小罗紧紧把小毒花揽入怀里,嘴里一直不停的念叨,太好了太好了,他最担心的莫过于有一天她仍然不能看到,自己看到的是她的伤心,她的绝望,这个担心终于没有了,他拉起小毒花的手,跑向飞船外面,天气正合适,怎么现在停止转移了吗?小罗回头看了一眼小毒花,曼陀罗明白小罗什么意思。
“你睡了好几天,所有的工作都已经结束了,每个国家都在忙着学习挖掘隧道这个技术以及如何在火星上种植和生存。”
“我昏迷后你就看到了?”小罗盯着小毒花的眼睛看着。
“是的,当时情况太危机了,我听到外面的惊呼尖叫声,你的名字被每一个人喊着,我担心你出事儿了,当时太急了,所以也是你给我治好了眼睛。”
小罗听到小毒花轻描淡写的把在她心里翻起巨浪的一个事情,寥寥数语带过,他知道在她心里在那种情景之下,她到底经历了什么,远远不是像她自己所描述的那样。
小六子站在门口,飞船舱内的一切情景他看的一清二楚,长时间和罗正以及曼陀罗接触,他知道他们在彼此心目中有多重的位置,自己心里何尝不是有那么一个人的存在,当时上罗伟业的飞船也是被逼无奈,也是想要给一个女孩子幸福,尽快实现对一个女孩子的诺言,但是现在自己和她真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方念不知道现在是嫁人了,还是依旧在月亮之下?站在屋内的窗下,静静和守着那一份圆月。他们相识在一个月夜,方念一个人走夜路,遇人尾随,刚好被那时四处流浪无家可归的小六子撞见,一路跟随,在那个坏人想要动手的瞬间,小六子冲了上去,制服了坏人,那时的他除了满腔的热忱,满身的正义,澎湃的热血,以及可以豁出一切的勇气,其余他什么都没有剩,只剩下一身胆量和两天没有吃饭没有喝水的空空皮囊,和坏人搏斗完,他就倒下了,方念把他架回自己的家,给他喝了水,慢慢他的神智恢复了,他太饿了一直盯着桌子上的那一丁点儿吃的看,方念端起桌上的吃的,递给小六子,小六子抓起来狼吞虎咽进了肚子,考虑到他可能饿了,她亲自为他做了一顿饭,看到饭的小六子,也顾不上面子和尊严,囫囵吞枣的把食物灌进肚子,把饭碗盆底的饭吃的一丁点儿渣都不剩,才用袖子揩了揩嘴,他抬起头的瞬间,才看到那张脸,深深吸引住了自己的眼睛,让自己的眼睛怎么都挪不开,没多久他们就恋爱了,但是方念的父母要小六子必须拿出巨额的礼金,对于身无分文的小六子而言那简直是天文数字,他站在水塘边,绝望了,他不可能短时间内弄到那么多钱,因此他又不能又没有勇气向方念提出让她等,他想结束自己的生命,了结一切,就不会有任何痛苦和绝望了,正在这时,一个暗暗发送的小字报传到了他的手里,看到那巨额的报酬,他重新燃起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