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本新
宋渐深睁开眼睛,周围是一片混沌的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他伸出手,摸到了墙壁,该不会又是什么迷宫吧,他想着,试探着迈出脚步,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隐隐约约的呼唤,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宋渐深收回脚,这声音有点像宋礼,难道她也被抓过来了吗?
宋渐深心中一惊,此时也来不及考虑什么,他张口想要喊,但是不管他如何用力,都无法发声,一个不好的想法突然划过脑海,不会的,不会的......
背后生出了冷汗,宋渐深抖着手伸向嘴里,什么都没有摸到,他的舌头被人切掉了......
“哇!”
宋渐深猛地坐起身,翻身跪在地上干呕起来。
因为晕眩他头埋在胳膊里很久才缓了过来,视线中出现了许多游动的黑线,他甩了甩头坐起来。他把手指伸进嘴里,确认了舌头的存在。记忆终于开始回溯。他以为那人的嘴里含着什么东西,挨了打也不开口,结果撬开一看就愣住了,那人的嘴里空空荡荡,只有喉口有一截畸形的肉团,那是被切割后增生的舌头,丑陋的像是一条蜕了皮的蛇栖息在那里,他一时间怔住,被人偷袭了。
宋渐深摸了摸脖子,还在隐隐作痛,那人的手劲大的可怕,宋渐深在昏迷前甚至还以为自己的颈骨被捏断了。他现在正坐在一个小小的杂物间里,他刚刚一直睡在一堆硬纸板上面。
他又摸了摸全身,袖刀不见了,除了背脊和腰有点痛,还有胳膊上那道擦伤,其他地方都好好的。
他虚脱般的躺在硬纸板上,这是造了什么孽,刚脱离虎口,又落入狼穴。头顶的小灯摇摇晃晃的散发出昏暗的黄光,杂物间里东西不多,除了剩下到小腿高的一摞硬纸板,就是几块半米宽三米多长的木板靠在墙上,下方三角形的空间里塞着一些塑料纸之类的杂物,宋渐深大概翻了一下,吃了一嘴的灰,什么有用的都没有,这块木板倒是可以用来堵门,但问题是他是要出去。
一个巴掌大的小窗,两根钢筋亘在玻璃前,开在墙的最高处,宋渐深站在硬纸板上两手抓住钢筋,踮脚勉强向外看。外面似乎是一个院子,宋渐深的视野被一个墙角挡住了许多,只看到了一小片草地,似乎有风吹过,草一下子弯倒,宋渐深掌心渗出汗,他看到一株金茶花被吹进视野,过了一会又被墙挡住。
他现在,还是在符巩的院子里,而且是在二楼。
黑云压城,风雨欲来,宋渐深盘腿坐在硬纸板上开始复盘从遇到符巩到眼下情景的过程。
首先,地下城入口被炸开,符巩说是其他帮派做的,但也不排除他是操刀鬼,然后议政大楼暴乱,是因为有人往里面扔鞭炮,几人被迫撤离跑到福利院,在福利院里遇到润珍,而润珍恰好和符巩又有联系,之后他们几人步行到自行车店,在那里第一次被弹珠枪攻击。石镇是去往南城的必经之路,符巩也许是推测出他们的目的地,特地在那边等着他们。
符巩为什么这么想要把留下他们呢?他不是即将站在A市的顶端了吗?
还是说,权力之争中有什么难以打败的对手,让他不得不想方设法留住权禄等人。
袭击他的人究竟是谁,是符巩的人吗?既然要困住他,一开始何必让他走呢?
一开始思考头就开始痛,宋渐深轻轻揉了揉脖子,那人的手法让他想起了师平,两个人不会是师徒吧,都喜欢对着人的脖颈下手。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开始他还能平心静气的坐着动脑子,后来人就开始烦躁,外面雨水的潮气泛进来,夹杂着灰尘的味道,宋渐深捂着鼻子,庆幸自己没有鼻炎,不然得活活憋死在这里。
不知道宋礼现在干什么,自己这么长时间没有回去,她应该会担心,不知道符巩会用什么借口糊弄过去。刚刚那个躺在地上的人是什么时候移动到自己身后的,宋渐深一点都没有察觉到,那个手下居然没有舌头,打架的时候三人都没有发声,难道三个人的舌头都被割了吗,宋渐深头皮发麻。
这人肯定是个狠角色,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对自己下死手,是他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吗?
这时,门外突然吵嚷起来,宋渐深站起来把脸贴到门上听,似乎是老头在喊叫什么没良心的。
紧接着传来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接下来就是桌椅倒地,有人在吵架打架?内讧了?宋渐深心中盘算着,突然门被打开了,刚刚那个大汉脸色不太好看的站在面前,之前没有仔细看,现在离得这么近,宋渐深才发现这人身高估计一米九左右,臂围都快赶上他头围了,一身肌肉小山似的几乎把门框都占满了,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尴尬维持偷听姿势的宋渐深,古怪的笑着:“醒的还挺快啊,我被你打伤的两个兄弟都还躺着呢。”
他抓住宋渐深的胳膊把他拽出来,宋渐深试图挣扎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放弃了,力量悬殊太大,他丝毫不怀疑这个壮汉一拳能把他脑浆打出来,所以还是顺从比较好。
甬道狭窄,两边各有两扇门,不知道里面是什么,走出甬道,外面是一个会客厅,里面坐着好几个人,光线昏暗,宋渐深只通过身形认出坐在主位上的是符巩,师平坐在他左手边,老头脸色很臭的站在一边,师奕不知道去了哪里。刚刚被宋渐深划破相的男人脸上被纱布包扎了,这会正站在沙发边阴冷冷的看着宋渐深。
地上有散射状的玻璃碎片,应该是摔碎的杯子,一把椅子倒在地上,看来这些人刚刚在这里商讨着什么,并且结果不太愉快。
壮汉把宋渐深搡到前面,对着符巩说道:“小符,你钱叔说到做到,人给你带来了,你不能出尔反尔啊。”
符巩嘴角挂着笑,和宋渐深平时里见到的完全不同,这种笑带着嘲讽,“钱叔,着什么急呢,A市这么大块地方,还怕不够分吗?”
坐在符巩左边的一个细眉丹凤眼的女人笑道:“就是啊老钱,你这么大年纪了,还没小符沉得住气。”
宋渐深看不出她的年纪,大概在二十七八到三十五之间,穿着旗袍的身体很瘦,涂着蓝色指甲油的指头拈着一把折扇,翘着二郎腿姿态妩媚。
“老钱什么脾气你们还不知道吗?茶水摔了但是情义还在,是吧老钱,末儿,把椅子扶起来,给钱叔再倒杯水。”女人对面坐着一个半秃子,他也摇着一把折扇,头顶反射出一层油腻腻的光。
宋渐深这才注意到三张沙发对应的墙边都站着人,只是太黑了没注意到。
秃子后面的黑暗里立刻走出来一个穿着宽松袍子的男孩,也是个光头,皮肤白惨惨的透出一股病态,他先把椅子扶起来,然后重新倒了一杯茶双手递给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