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畅和小予
“小礼,你知道福利院的···交易吗······”宋渐深脸色凝重。
宋礼莞尔一笑:“知道。”
宋礼笑得天真又残忍:“这里是一群怪胎,被遗弃的小孩有几个是正常的呢?再摊上个见钱眼开的院长,能好好的活着长大就很不容易了。”
宋渐深看了一眼益珍,无言。
“你还记得顾予予吗?议政大楼的那个。”
宋渐深回忆了一下:“那个小个子吗?他也是福利院的?”
宋礼点点头:“我们在福利院上完小学课程,如果期间没有人领养的话,就会安排去市里读公立初中。顾予予在这里特别受欢迎,因为长得乖又嘴甜,院长对他也照顾,所以很受欢迎。”她看向权禄,“因为长得漂亮,很多老师都喜欢把他扮成女孩,当时有个小男孩叫小予,非常喜欢他,帮他顶了一件事,被······”
权禄眨了一下眼睛,他站在原地,似乎回到了十一岁的下午。
孩子们捂着眼睛耳朵躲在教室里,顾畅挺直着背端坐在座位上,小予凄厉的叫声回荡在院落里。
半大的孩子对外界都是充满好奇的,权禄为首的几个男孩总喜欢出去乱跑。食堂后厨的围墙有个大豁口,助跑几步扒住墙沿就能翻出去,几人趁着午休悄悄出去,跑到附近的废弃工厂里玩。明明只是些落灰破旧的机器,但是对于福利院里的孩子来说却充满了乐趣。
直到附近的农户来吵架,斥责那几个孩子吓到了他养殖的鸡鸭。
院长脸色阴冷,要偷跑的孩子主动站出来,不然所有人不许吃饭。
顾畅死死捏着课本,院长目光扫过教室:“还差一个,快站出来!”顾畅牙关咬紧,正想站起来,教室最后的小予却站起来,声音细若蚊蝇:“是我…”
小予天生残疾,但没有一个人多想一个跛脚的孩子怎样翻过将近两米的围墙逃出去。如果落下伤,孩子就不容易被领养,所以理所应当的,小予就是杀鸡儆猴的最好祭品。
教室里,宋礼探究的目光落在端坐着的顾畅身上,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注视,顾畅回过头,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你看着我干什么?”
当时宋礼和权禄一起进入福利院,两人明明是兄妹却形同陌路,渐渐的大家都忘记了他们俩之间的关系。直到权禄确认被权将军收养的那一晚,权禄才在夜里悄悄找到她,隔着冰冷的铁栏嘴里呵出热气:“我明天要走了。”
见宋礼没有回答,权禄继续说:“我有名字了,叫权禄,你是我妹妹,书上说长兄如父,我也给你取一个名字,叫权汝安。”
“汝是你的意思,安代表平安,希望我走了,你可以平安。”
在那之前,她都没有名姓,老师们大多用小畜生来代指他们。
那年,七岁的没有名字的她坐在教室里,权禄跪在外面。她听见外面的声音,心中却没有波动,书上说,重要的人受到伤害时,心是会痛的。但是她没有,那些喜怒哀乐的情感,在她身上都很浅淡。
于是她问顾畅:“你的心痛吗?”
顾畅没再理她,只是捏着笔在纸上乱画。
小予倒在地上,被嬉笑围观的老师架起来,他们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他,不痛不痒的教导着:“你既然犯错了,就要有承担错误的勇气。”
“院长也是为你好,不打不成材,你还小,严加管教才能长记性······”
后来他被草率的埋在礼堂后面,院长上报了意外处理,甚至没有人下来考察,轻描淡写的。
至死小予都没有说出真相,他一直记着刚来福利院的那天,顾畅被众星捧月般的簇拥着,白月牙似的脸蛋好像他在街边看到的画报。他局促的走进那群孩子,想要搭上几句话,却被他们推开,那些孩子指着他说脏。
顾畅却微笑着拉起他,摸了摸他的脸,声音温柔:“你好,我叫顾畅,你没事吧?”
小予在街边流浪久了,没见过这么对他的人,张着嘴呆呆傻傻的被其他孩子挤走了,顾畅看了他两眼,没再理他。其实这不过是他拉拢人心的一种方式,他朋友太多了,不当回事。但对于小予来说,友谊弥足珍贵。
顾畅被领养的那天,阳光很好,宋礼站在门边,探头看走廊。
领养顾畅的大人很高,高的看不清脸。院长谄媚的弓着腰,向领养人夸奖着他如何的乖巧伶俐。顾畅站在阳光下,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他被打扮的很好看,穿着白底蓝边的运动服,崭新的鞋不太合脚,走路的时候有些掉。
在领养人来之前,顾畅一直不知道躲在哪里,直到老师快把福利院翻了个遍,他才从礼堂里跑出来,洁白的鞋上沾满了泥土。
院长气急败坏但是不好对顾畅动手,只好推搡了老师一下:“快去找双新鞋给他换上!马上崔老板来了,他投了那么多钱不能让他以为福利院连双新鞋子都不能给孩子穿上!”
宋礼趁着大人们都四散忙碌,溜进礼堂里。
礼堂后的那片小土地上,竖着一块小小的石碑。那是顾畅花了好久,从石板路上扣下来一块平整的石块,然后夜夜躲在被子里用直尺磨字,困了就抱着这块石板睡觉。
终于在被领养之前,将这个简陋到可笑的墓碑做好。
上面歪歪斜斜的浮着几行白字:小予再见,朋友顾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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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珍对顾畅没印象,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卧室或者地下室,连课都不需要上,她只需要和外貌相匹配的智力就足够了。院长像是要为她挑选一个夫婿一样,条件苛刻的仔细挑拣着她的领养人。可惜还没等到合作达成,他就被看似亲手圈养的温顺无比的羔羊反咬住咽喉,在绝望和震惊中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