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之后，她松了口气，伸出满是血痕的手，小心翼翼地将发夹握在手中。

　　“为什么？”戴着金丝眼镜的少年，身影矜贵的像是哪家的小少爷，只是他的声音却是低沉带着冷意的：“你不是说一定要活下去吗？现在怎么为了保护这枚发夹，不顾自己的性命了？”

　　沈玫气息微弱地反驳：“我没有。”

　　“哦。”他意味不明地冷笑。

　　沈玫悄悄看了他一眼，然后，掌心泛出白光，开始为自己治疗。

　　在这个过程中，季至就站在一旁，看着她。

　　他的视线存在感实在太强了，沈玫治疗了一会，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扭头望他：“你为什么要一直看着我？”

　　少年的视线下移，落在她恢复白皙的双腿上，眼神更冷了。

　　“你……干嘛？”沈玫总感觉那眼神像是想把她的腿剁了。

　　季至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然后，将她的裤子往上拉——那是医生治疗时，给她换的一套新的宽松的衣服，裤子只到了膝盖处。

　　“？？”沈玫。

　　“你干什么？！”

　　“呵。”季至冷笑，“这就是你给自己的治疗？”

　　裤子拉上去一截后，露出了她的大腿——满是淤青和血痕。

　　她把治疗的重心放在了外人能看见的肌肤上！

　　那些无关紧要的伤都被她给治好了，反而被遮挡住的最严重的几处，因为异能耗尽，一点也没治疗到。

　　“你是猪吗？严重的伤你都不治疗，去治疗那些过两天就能好的？！爱美也要有个度！沈玫，你有病吧？！”

　　“……”沈玫本来就没有多大力气，这会儿更是丝毫力气都没有，她挣脱不开他的钳制，只能低下头。

　　可是刚刚低下头，他的手就压在了她的下巴上，让她被迫仰头看着他。

　　“说话！你要是不回答我，我就把你的发夹碾碎！”

　　“不行！”沈玫的眼睛里立刻露出了几分惊慌。

　　季至冷冷勾唇：“说不说？！”

　　“……”

　　几秒的沉默过后，季至看见少女眼睛里聚集了泪水。

　　又哭了。

　　但季至可不会心软，他只是冷漠地看着。

　　“你……想要我说什么？”语气软软，满是委屈。

　　“说你有没有病。”

　　“……”少女。

　　她回想了他刚才的话，小声道：“哥哥如果看见我身上有伤，会难过的。”

　　哥哥。

　　顷刻间，季至想起了沈玫刚刚加入队伍时，杨难安喊她“妹妹”，她不高兴地反驳了：

　　“不要叫我妹妹，你又不是我哥。”

　　那时候只觉得她不识趣，现在想来，却是“哥哥”对她有特殊的意义。

　　“你哥就是送你发夹的那个人？”

　　“……嗯。”少女张开手掌，语气轻柔，“是哥哥送的，他说我戴上这玫发夹很好看，比他见过的所有女生都好看。”

　　“他对我最好了。”

　　眼泪“啪嗒”掉到了发夹的珍珠上。

　　那白色发夹已经被血染红了，可是这滴眼泪，又洗去了些许鲜血，让她恢复了最初的颜色。

　　季至喉咙有些干涩。

　　这一刻，他忽然知道，为什么眼前的女生脾气会那么差劲，与人说话总是理所当然的语气，丝毫不知道末世的艰辛，爱哭又没本事……

　　因为，她是另一个人，小心翼翼地呵护、费尽心思去保护的人。

　　他们嫌弃的大小姐脾气，是那人不知用多大的代价，才换来的天真快乐。

　　而在离开那人后，胆小爱哭的大小姐，也会为了一样他送的东西，拼上自己的性命，忍着疼治疗最明显的伤口，只为了不让他担心。

　　——那是怎样的在乎呢？

　　他与她，是家人啊。

　　季至没法对这种感情无动于衷。

　　因为，他自己的性命，就是家人以生命为代价保护下来的。

　　每个深夜，季至都会想起，他们在黑暗中高喊：

　　“小至！快跑！”

　　“快跑！”

　　“不要回头！”

　　快跑。

　　不要回头。

　　一回头，就会发现，什么都没了。

　　因为是家人，所以愿意付出生命，只为换你平安无事。

　　活下去吧——

　　不管多么艰难，不管前路有无光芒，都要活下去——

　　小至。

　　季至放开沈玫，声音沙哑，问了一个也许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你哥呢？现在在哪？”

　　沈玫的眼睛一下子红了，她看着他，好像在看某一段回忆，眼泪大颗大颗的滴落，唇瓣颤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季至已经从她的表情中得到答案了。

　　明明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的哥哥死了，他却仿佛也感受到了那种绝望和痛苦，深深的无力感在心底涌现。

　　“……抱歉。”他近乎无声。

　　沈玫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越哭越凶，“我很想他，说好了下次见面会送我漂亮的裙子的，骗人……”

　　边哭，沈玫边和系统说话：“给我调一下季至的好感度。”

　　“？”系统：“系统没有这个功能和义务。”

　　“哦，那你给我记一下，季至现在好感度有40了，百分制的。”

　　“……”系统。

　　它为什么要记这种东西？

　　还有，宿主不是自己心里有数了吗？为什么还问它？

　　等等……什么好感度！它不是攻略系统吧？！

　　宿主的任务明明是干坏事啊！

　　“不是你说的，要先取得他们的信任吗？”

　　系统：“……”

　　虽说如此，但总觉得这种取得信任的方式，不太对劲。

　　“别哭了，你哥哥肯定希望你振作起来，乐观的活下去。”季至不太会安慰人，但是此刻，共情了自己的父母，他也是真心地希望沈玫能振作起来，乐观的走下去。

　　“你又不是我哥！”少女的语气难过又委屈。

　　她哭的不能自己，悲伤的气氛十分感染人，季至脸上的冰冷已经散去了大半，他垂眼看着她，淡声道：“我的爸爸妈妈都是为了保护我才成为丧尸的，你猜，他们死前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少女抬起雾蒙蒙的眼睛。

　　季至俯身，用一贯拿着武器的双手，捧住了她的脸。

　　他和她靠的极近，黑眸注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是希望我，失去了他们后，依旧有快乐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