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随着月亮升起的还有刺骨的寒意。莹白的月华铺洒了整个大地，甚至还给东半球的生物们带来了一场急至的霜降，白天微潮的空气在这时变成了一层闪烁的银霜，包裹住了所有的物体。
卓穆安和白若躲在妇产科室里面，把所有奇怪的仪器机器都推到门边把门堵住，床边也塞了一层用不上的床单，两人蜷缩在地上的睡袋里面，好在卓穆安可以人为控制自己的温度，否则白若真的想不到他们要怎么度过这么冷的夜晚，她晃悠着脑袋看了眼窗边，晶莹剔透的冰晶黏覆在窗沿上，让人看得彻体冰凉。
“你不是为了熬过这个晚上才会这么早就来到这的吧？”
白若轻声问卓穆安，因为她的精神正游离在睡着和清醒之间，她想跟男人讲讲话，转一下自己的思绪，放松一下自己的大脑。
卓穆安收紧了抱着白若的手臂，挽在她的腰间轻轻地抚摸。
“我担心那只猛兽就在医院附近，我们在一楼，虽然可以直接逃走，但我们就会失去来医院的意义了。”
卓穆安把脸颊贴在白若头顶，轻轻摩挲。
“这里是四楼，药房在三楼……二楼和三楼这两层楼都不能去，距离地面太近了，如果我们已经被发现了，他们要来搜寻我们只会就近把那两层给翻个彻底，直到四五楼才会没耐心得草草了事，而四楼距离我们的目标——药房是最近的，能够速战速决。”
卓穆安思考着，这些推测也只不过是他在赌罢了，最好的结果就是猛兽会放弃他们，最坏的结果就是找到了，那他们只能迎难而上，为什么不考虑别的可能性呢，那是因为他们已经被发现了，无论是在商城还是在渔具店。卓穆安眉头紧皱，他认为他们从踏进这座城市开始就已经暴露在了敌人的眼皮子下，但是他想不通对方为什么没有直接抓住他们，而是这样像逗猴子一样把两人耍着玩，但无论如何，对方应该不知道两人来这座城市的目的，只要他们明天赶紧拿到药，就可以直接离开了。
他低下头看了眼白若，怀里的女人早就睡着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刚刚的话，卓穆安无奈地低下头，用嘴唇贴了下白若的头顶，然后闭上眼睛，等待入睡。
……
“到了吗？”
老首长一手驻着拐，一手捏紧了胸前的外套，哪怕只是单薄的一款，也让他在这难熬的寒夜艰难得撑住了。
林愿自身发着热，火热的体温带动着身体周围一圈都是闷闷的，他们把伤员和病患都集中在林愿周围，好维持一下自身的体温。
林愿的眼睛在黑夜中发光，金色的眼珠子像两簇火苗燃烧在半空中，他环视着周围，没有山洞或是山涧之类的地方可以让他们撑过这个晚上，这说明他们必须到达一开始就定好的据点。
四周的植物都被霜冻出了一层薄薄的膜，有些甚至被硬生生得压弯了枝干，而有的却因为林愿的靠近而融成了一道水流注入土壤里。
林愿心里盘算了一番。
“快了，还有几百米，坚持住。”
他捏紧了拳头，看着身边那群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士兵们心生不忍。白天被酷暑摧残了皮肤，现在入夜了居然被寒夜消磨了心智。
普通的人类做不到像他那样调节自己的温度，所以大家都把能穿上的衣服都翻出来穿上了，即使如此还是冷得牙齿不停磕碰，所以林愿也只好把自己的温度提高，走在最里侧，充当一个移动的发热体。
“你会烧起来吗？”
几个发烧的伤员搀扶着走在林愿身边，老首长也被挤在了里侧，他捂着胸口，有点被热到的感觉，于是马上一边撤出内圈一边询问林愿。
林愿看了他一眼，确保老首长的体温没问题，松了口气。
“没事，没有影响，卓穆安也可以做到这样。”
林愿提了一嘴卓穆安。
老首长愣了一下，心头闪过一抹担忧，很快就被他的天马行空给划走了。
“如果每一个进化生物都可以做到这样，那人类确实应该被淘汰。”
老首长缓慢走着，思考着未来人类该何去何从，又感叹着进化人、进化动物的神奇。
小士兵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老首长旁边，也听到了从他嘴里冒出来的呢喃。
“顺应自然规律发展吗？确实这些进化生物已经自己补足了自身的所有缺陷。”
小士兵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老首长的话。
老首长看了他一眼，嘴里嚼着小士兵的话，瞪大了眼睛，抬起胳膊拍了小士兵一下。
“不要妄自菲薄！年轻人。”
老首长像被气到了，捂着胸口，拄拐身残志坚得加快速度超到队伍前面，甚至还超过了林愿，但很快，因为他胸口疼的原因，移动的速度自然就减慢了，反而又落到了小士兵旁边。
小士兵挠了挠头，手指都是冰冷的，每动一下都让他滚烫的肌肤摩擦到冰凉的迷彩衣，身上的衣服不像布料，像捂不热的冰块，让他挠头的姿势保持着一并抖了个大颤。
感觉都要把牙齿磕碎了。
一行人顶着冰冷的水露穿行在森林里，发梢上、睫毛上，都是湿哒哒的冰露，他们丝毫不会怀疑如果这时候就这样睡过去就会死掉。
林愿抬头张望着漆黑的森林，感受着地上干爽的黄土逐渐变成了黏稠湿滑的黑泥，他心中一喜。
“到了。”
低沉的嗓音从林愿的喉咙中传出来，像把锤子几乎要把士兵们钉在泥里。
带头的士兵喜上眉梢，高高地翘着浓眉四处寻找那处据点，有几人从身后赶上来，往前疾走了几步，推开一处茂密的灌木丛，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几人站在洞外还有些迟疑，把枪支横在身前，谨慎得朝里面探路。
突然，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了最前头的人的肩膀，把他硬生生往后带了一圈。
“嘘！”
林愿快速把右手食指竖起来抵在唇间，他的神情严肃，让身边的士兵们都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给他留出一个稍显宽松的空间。
当着士兵们的面，林愿的脸上像电影CG一样突然长出一层细密的金色绒毛，就连脸都开始拉长重组，变成一张锋利凶狠的猫脸，他探头往山洞里面张望，漆黑的夜晚在他的猫瞳中形若白昼毫无阻碍，但他这一眼居然看不到山洞尽头，这山洞四转八弯，一眼看去只能看见坑坑洼洼的岩壁，四周都是湿滑的青苔，这时因为突然降温而结了一层白霜。但山洞从入口往里蔓延大概五米左右，便是一道弯折的拐道，他看不见里面的情形，却能嗅到一股奇特的草腥味，甚至时不时还会听到一两声低吟。
林愿伸出手朝身后的士兵们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不要上前原地待命，士兵们疲惫的面容骤然带上锐利的锋芒，一圈身体素质优秀的士兵扛着枪把伤患们都围在了中心，他们自己就是武器，寒冷的夜晚在这时形若无物。
林愿的马丁靴踩在山洞的石地上，四周都是滑落的碎石，还有好几处被踩踏的泥台，他寻着气味往洞穴里面深入，低吟声也变得清晰起来，像是人类的哭吟，但却没有人味，只有草腥味和一种似牛似马的臭味。
他的鼻子不适得喷了下气，耳边的哭吟也戛然而止，他甩了下手掌晃出尖锐的利爪，尾巴开始不耐烦得轻晃，他感受到气味开始浓烈了，说明他们的距离正在缩短，这个山洞是隐藏在山体里面的天然巨洞，他一路深入却也在往上爬坡，好像已经进入到山体的内部了，这座山应该是一丛连贯的山峦，进到里面才发现内有乾坤，洞口是一条可容三人并排通过的岩道，待林愿走到这时却还没有逼仄的感觉，只感到越来越宽阔。
但越往内深入，凌乱感也越强烈，到处都是被踩踏过的痕迹，在遍地凌乱中，林愿看到了几只清晰可辨的牛蹄印子，他松了口气，牛是食草动物，但又马上紧张起来，因为他在蜿蜒的岩壁上被蹭坏的裂缝里看到了好几丛兽毛，如果只是牛的话不应该有这么茂密的毛发。
林愿扒着岩壁继续深入，突然，他又看到了一个漆黑的洞口，但在他眼中却是明亮的岩洞，透过岩洞，他看到了一整片密密麻麻的深褐色皮毛，林愿不安地咽了口口水，他继续往前，脚步轻巧无声无息，待他走到洞口后却被眼前的景观骇得连动作都僵持了。
在林愿眼中，隐藏在山峦里面的巨大山洞中，大概有鸟巢这么大的巨坑，里面卷缩着一整片漆黑的野牛，在他眼中就像国外的棒球场里面睡满了密密麻麻的牛，足有成千上万只，黑压压一片给人极深的压迫感，而此刻都高昂着头颅瞪着铜铃一样的眼睛看着他，这时他才意识到，这群牛，身披浓密的毛发，条纹相间，像是虎皮。
如果有专家在林愿身边，一定会说出这群牛的学名——軨軨。
……
越往外走，寒风越凛冽，冰冷的温度激得林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待他钻出洞口，面前就是一整串密密麻麻的枪口正对着他。
士兵们借着月光分辨，终于把站在洞外的人影认出来了，他们马上松了口气，凑上前举着枪朝洞内检查了一圈，发现他身后什么危险都没有后才把枪卸下来，然后七嘴八舌得询问林愿什么时候可以进去。
林愿被吵得脑仁疼，又想到了刚刚密密麻麻的毛团，他抬起手抹了把脸上的冷汗，换成谁独自一人被成千上万个异兽盯着都会出一身汗，哪怕是在冬天，而山洞里温暖无风更甚。
老首长看到林愿的表情，抬起手止住了士兵们的话音，然后盯着林愿，等他说话。
林愿叹了口气。
“山洞里面有东西……跟着我进去，不要发出任何声音惊动它们。”
林愿转身，率先朝里面走，士兵们面面相觑，他们都听到了，山洞里面不仅有东西，还是一堆东西。
一行人脚步轻缓得走着，进到山洞后才感觉到四肢都能够舒展了，因为他们早就踩过点了，所以这时候对这个内有乾坤的山洞并不感到惊讶和意外，只是警惕着跟在前面的人身后移动。
很快，一行人驻扎在了一块高地上。
……
“我记得里面还有一个更大的空间……”
“我也记得……”
“你闻到了吗……”
“好像有点声音……”
“洞里真暖啊，不愧被选为据点，就是远了点……”
“希望只降温一个晚上……”
“我好像有点内急……”
士兵们扎在一团，围着一把篝火，这是林愿给他们烧的火。
林愿坐在岩道的一头，守着通往深坑的路口，猫耳朵竖在头上警惕得坚守岗位。
老首长颤颤巍巍地走到他身边，离开了火光他马上就被冷得瑟缩，林愿抬头看了他一眼，默默地把自己的体温升高。
“后面的东西是什么？”
老首长感受到了热量，拢着衣袖挨着林愿坐下。
林愿抿了下嘴唇，表情有点奇怪。
“怎么？不好说吗？”
老首长回头张望了一下，表情好奇又克制。
“不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林愿看着他，突然抬起手止住了老首长还想发问的念头，示意他听。
老首长感受到了他的神秘，把脑袋微偏，用心倾听，突然，在窸窸窣窣的吵杂声中他听到了哭声，来自他的身后。
如果不是林愿还淡定地看着他，他都要以为闹鬼了。
“……哭声？”
老首长吞咽了一口口水，表情古怪。
“后面的东西是活的吗？”
他也不想知道是什么了，只想知道那玩意是死是活的。
林愿一下子笑出声，他点了点头。
“那些东西不是人也不是鬼，是一种牛？应该是牛吧，非常巨大，身上的毛发也很茂密，而且有一杠一杠的纹路像虎纹”
林愿也回头看了眼，低低的哭声在身后徘徊，说实话要不是他闻不到血腥味，而且看到好几百头牛嘴巴里还有绿绿的草汁显在深褐色的皮子上尤其显眼，否则他也不敢贸然让士兵们进来休息，但他也说不准，是什么让这么一大群草食性动物来到这个地方隐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