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山洞里安静无声，就连原本呀呀叫的牛群都陷入了深睡，两方团体各自安守着自己的阵地互不干扰，享受着这一刻难得的宁静。

　　林愿抱着双臂背靠着岩壁，旁边是捂着胸口，今天夜晚又被冷到了的老首长，他的脸色不好有点发白，但还算稳定没有高热等反复的疾病困扰。林愿偏头看了眼这一圈抱团休息的士兵们，在他们中间是烧得噼啪作响的柴堆，突然他耸了耸鼻子，嗅到了空气中异常明显的湿意，在他身后的牛群们也开始了躁动，挤挤攘攘着往另一头涌去，一头叠着一头远离了他们的位置，这让林愿不免觉得自己这个方向会进来什么洪水猛兽。

　　林愿警惕得站起来，贴着墙壁往深坑移动，那群虎纹牛正在巨大的坑洞中不安得鸣叫，似人似兽的哭吟声此起彼伏，有的甚至还站起来踱步，也就这时才让林愿看清楚了深坑里的怪牛究竟有多巨大，一头站起来的野牛就在他的脚下，在他的视线看来足有两头大象这么大，宽厚的背部就像一块地板。

　　突然，林愿的耳边传来一道抽气声。

　　他知道是谁，是老首长还有几个士兵，正扒着洞穴口朝深坑张望，且不约而同得被眼中的景象给吓到了，他们看到的没有林愿看到的清晰，只看到一片漆黑，看不清全貌却可以看见漂浮在半空中发亮的眼珠子，耳边还是咿咿呀呀的哭声。

　　“那是什么怪物……它们在哭吗？”

　　有个士兵憋不住，开口问出了大家心中的问题。

　　“牛。”

　　林愿回答他，然后低头看了眼那群牛，像没看到他们似的平静，但更像是不在意。他回头看了眼，从身后一个士兵手上拿了一个手电筒过来朝着牛群打开，一瞬间，士兵们都看清楚了脚下密密麻麻趴伏着的巨牛，好几个士兵吓得更是倒退了几步。

　　老首长神情严肃，他原本以为只是几只，却没想到数量这么多，而他想的和林愿想的恰好成了一处，他们都在思考，是什么让这群牛突然迁居来到这个地方。

　　“原本的山洞我们都查探过了，是空的，没有任何动物，所以才选作据点。”

　　老首长声音凝重。

　　林愿点点头，他早就看出来了，而且从洞外一直走到这里看到的破损痕迹都是近期的，说明这群牛都是这两天才来到了这里，所以他想不通，究竟是什么迫使它们迁徙，根据它们身上的皮毛来看，比北极熊的还要浓密，所以不可能是这场降温，他捏紧了手电筒，心中盘旋着疑问。

　　突然，在众目睽睽之下，那群巨牛全都站了起来，甚至还拥挤着朝巨坑深处走去，一声又一声的哭吟从它们口中发出，尖锐刺耳得让士兵们都感到不适，而更大的动静却盖过了哭吟声——天空在炸雷。

　　林愿听到雷声的时候下意识想到了卓穆安，但他知道不可能。

　　从洞外传进来更刺骨的寒风，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冷了一个激灵，林愿想起来自己刚刚闻到的湿意了。

　　“外面在下暴雨。”

　　林愿通知士兵们，然后挤出人群朝洞外走去，还没走到洞口就看到了低洼的地方已经蓄了一潭的水，把海拔低的地方都淹没了，而且透过蔓延的水他感受到了洞外的震动，甚至就连山洞里面都能感受到微弱的震感，他只好往回走，表情凝重得看着大家。

　　“洞口被水淹了，我们被困在了洞里。”

　　直到这一刻，林愿才明白过来，是洪水，洪水把这群巨兽逼来这里避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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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若是被炸雷给吓醒的，她醒过来后马上想到了卓穆安，以为他化成了巨龙在天空战斗，但手下却碰到了温热的触感，她才恍恍惚惚得反应过来，是真的响雷了。

　　卓穆安抱着白若，躺在睡袋里，看着窗外的天空，漆黑的夜晚降下了突如其来的大雨，巨大的雨滴像是要把玻璃给砸破一样，把窗户敲得噼啪作响。

　　他眉间神色恍惚，像在走神，实际上他在思考，这场大雨对他是否有影响。卓穆安想着，大雨会冲刷掉这个城市中的许多痕迹，当然，也会冲刷掉他们的踪迹，但凡事都有双面性，大雨可以冲刷痕迹当然也可以掩盖痕迹，不仅是他们的，也是敌人的。

　　卓穆安头顶的长角缓慢地生长，顶破了额头的肌肤，把嫩肉绞得发红，然后固定在了他的额顶上，分开了几缕头发。

　　他的眼睛透着红光，映照着黑夜里时不时划过天际的闪电。

　　在卓穆安的脑海里，一个这座医院的三维地图缓缓展开，对应着所有角落里的细节，大雨像噪音，在他的耳侧频繁得产生滋扰。

　　“没事吧？我们要不要先起来，反正一时半会也睡不着了。”

　　白若抱着卓穆安，把手臂伸出睡袋外感受，暴雨似乎让这个寒夜更难捱了。

　　“不冷吗？”

　　卓穆安分出神关注白若的身体状态，一只手臂揽着她，另一只手臂在她裸露的手臂上轻轻地抚摸，手下一片冰凉。

　　“……不用起来，至少现在暂时还不需要。”

　　卓穆安安抚白若，虽然场地不行，气氛不行，但他还是不想把一切都搞砸，让白若跟着他草木皆兵。

　　白若却有点心不在焉。

　　她两只手都抱着卓穆安的腰腹，脸贴在男人的胸膛上，耳边除了暴怒的狂风骤雨，还有卓穆安沉稳的心跳声。

　　卓穆安注意到了她的走神。

　　“怎么了？”

　　白若摇摇头，但还是在发呆，犹豫了几分钟，她终于还是抬起头看着男人的眼睛说出了内心的焦虑。

　　“不知道这场雨的范围在哪里？会不会影响到叔叔他们。”

　　白若心神不宁，她想起来当时一整个部队在山上遭遇山泥倾泻的时候了，当时铺天盖地都是倾泻的泥石流，如果不是他们运气好，当时他们就应该被埋在了土下。

　　卓穆安也记得，当时是他的失误，让那场大雨演变成了灾害。

　　卓穆安用力地回抱白若，轻声安抚她，转移话题挑开她的注意力。

　　突然，卓穆安昂起头，从睡袋里坐起身。他的耳朵在长角之下跳动，白若看着他的耳朵，知道他一定是听到什么声音了。

　　卓穆安从睡袋里钻出来，走到门边，把耳朵贴在门上，眼睛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很快，他回到原地陪着白若一起哦收拾东西。

　　白若看着他，心脏狂跳，用气音询问。

　　“怎么了？有人来了吗？”

　　她心中越慌，手下的动作越利索，这是她在研究所研究数据时训练出来的能力，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卓穆安点点头，眉头却舒展不开。

　　白若知道能让卓穆安表情转变的东西一定不好对付，所以她也不多问，把动静放得再轻一点，直到两人把东西都收拾好，拉开帘子后躲在角落里，她才隐约透过巨大的雨声听到了细微的脚步声。

　　声音很怪，踢踢踏踏却很清脆，而且还有水珠滴落的声音，说明这东西冒着大雨也要来这里找到他们。

　　白若大气不敢出，认真得听着脚步声，她总觉得这声音让她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卓穆安从一边的柜子里摸出一瓶消毒水，拧开盖子泼了一点在帘子上，又将那瓶消毒水滚过帘子，让液体沿着轨迹一路滚到门边撒了一地，一瞬间整个妇产科都被消毒水笼罩着。

　　白若不敢出声，两只手交叠捂着嘴巴，背对着门口，什么都看不到，只有窗外的雨滴噼里啪啦的动静，还有时不时划过的闪电反射出了门口紧阖着的塑料门的景象，她从反射的窗户上，注意到了门上有块玻璃，可以看到室外，但小小的一片，预计也看不到什么。

　　两人都屏住呼吸，躲在房间的死角里面，走廊上逐渐传来清晰的踢踏声，嗒嗒、嗒嗒，让白若毛骨悚然，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突然，声音停在了门口，白若连呼吸都停止了，她的内心很害怕，眼睛却像作对似的，怎么都闭不上，让她眼睁睁得盯着窗户被闪电反射的门口。

　　卓穆安也看着，却不是这么慌张，反而像头狩猎的老虎，弓着脊背蓄势待发。

　　就在两人内心数着秒，心脏都要蹦出喉咙的时候，一道巨大的闪电伴着惊雷瞬间划过，把门后的东西给惊醒了似的，又是一阵踢踏声响起然后逐渐变小离开了这个房间。

　　卓穆安松了口气，他把背部往后靠在墙上，伸出另一只手摸索到白若脸上，找到了她的手然后牵住塞进怀里。

　　白若看着窗户，整个人脱力般倒在了卓穆安怀里，她大口喘气，刚刚下意识闭气的时候差点把自己闷死，她抬抬头睁大了眼睛盯着卓穆安。

　　卓穆安缓缓闭上眼，感受了一番才点点头。

　　“它走了。”

　　白若这才开始真正得放松，还咽了口口水，把自己从惊吓恐惧的情绪中解放，脑子里一直重复回忆刚刚透过闪电在窗户上看到的画面。

　　“你看到了吗？”

　　白若问卓穆安。

　　卓穆安点头，他也在回忆着刚刚看到的东西，从窗户上看到，门口那块透明玻璃外，站着一团白色的东西，那东西无风自动，这时他才明白，白若那句“像海草一样晃动”的形容。

　　门外的东西非常庞大，但是却很柔软，确实像海草似的，一缕缕白毛凑在一起摇晃，如果不是自己就在这里，他或许会以为对面的东西正在海里，那团东西摇晃的幅度和感觉真的就很像海里漂浮的海草。

　　“你之前看到的就是这东西吗？”

　　卓穆安问白若。

　　白若点头，脑子不仅想着那团奇怪的“海草”，还想着刚刚听到的脚步声。

　　她确定她真的听到过，很熟悉但是却想不起来，可是自己并没有见过那东西，除了在商城逃命那次，而那时场景太混乱，她的耳朵除了哀嚎声，根本就没有听到任何这样的脚步声。

　　但是很奇怪，她却觉得这种脚步声不奇怪，甚至常见。

　　“……你还记得刚刚听到的脚步声吗？”

　　白若实在是想不起来了，只好求助卓穆安。

　　卓穆安点点头，这声音他更熟悉，听到的一瞬间就在脑子里产生画面了。

　　“是兽类四脚在瓷砖上敲击的声音。”

　　卓穆安直接甩出了答案。

　　白若这才恍然大悟，她从来没有养过猫狗，这辈子接触最多最久的四脚哺乳动物就是在森林里遇到的狼和狈，当时还是在自然区，所以这种脚步声反而没有给她深刻的印象。

　　但是卓穆安不一样，他的职业是军人，在爆发这场灾难之前，他就经常和军犬打交道，有些时候甚至会带着军犬在一些城市里面巡逻，所以对这种脚步声简直耳熟能详。

　　白若思考着，把那团白色的“海草”和四脚着地的哺乳动物一一想了个遍，有一个动物直接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明显的身形，但她不好下判断，必须仔细观察过才知道。

　　卓穆安注意着白若的表情，这时看到她舒展了眉头就知道她应该是想到了什么，但他觉得自己还要给她补充一个细节。

　　“刚刚那东西停在门口的时候，我还没有复原人形，所以除了里面的消毒水味，我还闻到了另一个味道。”

　　卓穆安表情凝重。

　　白若听着，却已经意识到了卓穆安说的味道了，她把视线转到地面，看着地上反射出来的虚影。

　　“……是血腥味吗？”

　　白若问。

　　卓穆安点点头，心里想着，这场大雨这么大，无论它从哪里来，都一定会把身上的气味给冲干净，但它没有，依然血气绕体。

　　白若早该想到的，这个城市从头到尾都透露着诡异，四处可见的大量血迹，失踪的活物，宽大的咬痕，怪异的野兽。

　　她悲戚得陷入了自己的沉思，脑海里出现了一个个画面，串联起了许多线索，仿佛放映机在给她复盘：在灾难爆发的时候，大部分居民被从天而降的野兽攻击，医院变成了这个城市最热闹的地方，却在这时，浓厚的血腥味吸引来了另一只庞然大物，它癫狂地撕咬着人们，把见到的每一个活物都拆吃入腹，不分敌我，将这座城市推入地狱。

　　白若抹了把脸，但却还有其他现象更彰显怪异，也无法和这些事连在一起，好像在暗示她，这个城市还有别的阴谋，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

　　那些聚在商场的人又是怎么回事，一个个都在拥护着那个白毛。

　　卓穆安不打扰白若思考，只是收紧了两人相握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