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和解
沈之文这次依然没有半点犹豫,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手底下顺势将刀从腰间抽出来,横刀抵在身前。
她双目直直的看着眼前丧尸,它们浑身血肉模糊,蛆虫苍蝇围绕全身,已然没了人的模样,但她还是犹豫了。
记得上次她亲手杀死了安振温,即便已经变异成了丧尸,即便马上就要危害到他人的生命,安黎阳却依然怪她抹杀了最后一点念想。
手起刀落,一个丧尸,一个生前为人父的人,轰然倒地。
江蔻年瞪大了眼睛,眼泪就这么从睫毛上滚落。她的表情定格在脸上,看起来多么苍白和无助。
“你做什么啊!!”她尖叫着想要把挡在身前的人推开,那人却纹丝不动,甚至想要将利刃伸向她的母亲。
撕心裂肺的哭喊充斥着房间,连嘶吼声与之相比,都显得默默无闻。亲人已经离世,即便是最后一点念想,也让人痛不欲生。
“你做什么啊!!这管你什么事!!我不用你管啊!!”江蔻年痛哭着,对她歇斯底里的喊道。
她死死扒着沈之文的手臂,双腿已是颤抖的无法站直,半跪在地上对她胡抓乱挠,只希望能阻挠她伤害自己的母亲。
但事与愿违,她一个小女生,又怎能撼动一个巨人。
血溅了一地,腥臭味满屋子都是。歇斯底里痛彻心扉的哭喊,也渐渐消沉,变成绝望的呜咽。
沈之文不知所措的低下了头,或许是觉得自己对她有所亏欠,便勉强的轻声说道:“他们早就已经死了,和现在没什么两样……”
江蔻年趴在沙发上蜷成一团,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不停地用哭声,诉说着自己的悲痛和不满。
“这管你什么事!!和你有关系吗!!”她发泄地大吼道,接着又掩面痛哭,呜咽着:“为什么……为什么啊……”
沈之文看着她的模样,既不理解又无所适从,仿佛自己犯下了天大的错,却又自己找不出原因来。
她原地站了许久,看着她哭声越来越小,哭的已经没有了力气。
夜幕降临,城市里犹如鬼城,死而复生的尸体被病毒占据,侵略着城市的各个角落。
沈之文在隔壁套间的落地窗前,看着明亮的圆月,还有漫天的繁星,它们没有被生死和人的哀痛影响半分。
平日里是美好的,现在却也最无情。
她思索着日后的打算,也不能把时间全耗在这里。
既然人已经死了,最后的挂念也没了,不如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相信她父母如果还在世,也会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拿起桌子上的照片,沈之文不禁又想起那段时光,他们还活着的时候,都充满了希望。至少希望是他们唯一拥有的东西。
徐才容到最后都念着女儿,即便是大海捞针她也想去试试。
轻手轻脚的打开落地窗旁的小窗户,沈之文如猫儿一般,灵活地从窗口跳出,沿着房檐朝隔壁的套间走去。
客厅的窗帘拉着,隔绝了外面所有的视线。因为窗户被东西阻着推不开,她只能另寻入口。
绕到一处房间的窗外,从布局上来看,应该是当初关着丧尸的卧室。
她小心的推开窗户,蹑手蹑脚的爬进去。房间的门依旧开着,从客厅沙发那儿勉强能看到这里。
瞧了一眼披着毯子睡在客厅的江蔻年,她缓步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视线落在一本粘了血的笔记本上。
它被精心的摆在桌面的正中央,似乎就是为了让进来的人,能够一眼就注意到它。
胶质的封面使它没有被血侵蚀。沈之文将它拿在手里,轻轻翻开一页,密密麻麻的字样和最顶上的日期,看起来像是一个记录生活的笔记。
一页一页看去,最开始是以丈夫或父亲的视角写的,到了最结尾的几页,却成了母亲。
从母亲开始续写的地方,父亲在前一天已经死了。死于感染。
到后面母亲也意识到自己已经感染,于是内容里的大篇幅都在担忧女儿,担心等自己有一天离开,女儿该如何生活。
翻开最后一页。
致看到这封信的人:
如果看到这封信的人是妞妞。这可能是你爹我最后一次给你留言。记得在你小时候咱们家还比较困难,你总是想去游乐场,总是想买芭比娃娃,但我却很少能实现对你的承诺。现在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可能已经离世了。你母亲或许会陪着你,或许不久也会离开你。但我希望你知道,你是我们俩一辈子的念想。我不希望你早早就没了,我希望你即便是没有我的照顾,也能自己成长,自己独当一面。希望你能带着我和你妈的那一份,好好活着,活下去。
如果看到这封信的人是一个陌生的路人。如果您是一个善良的人,我请求您帮忙照看一下他们娘俩。如果真的有来世,我一定涌泉相报。但如果您只是一个普通人,那就请您放过她们,放她们一条生路。
江俊生
沈之文将笔记本合上,轻轻地走到客厅的沙发旁。
看着江蔻年熟睡的模样,她缓缓叹出一口气。因为哭了很久眼睛还微微肿着,她看了有些心疼又觉得无奈。
将笔记本放到茶几上,就在她跟前,明早一醒来她应该就能看见。
再次从窗户翻出去,沈之文回到隔壁套间。因为懒得多走几步,就也在沙发上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
沈之文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手耷拉在沙发靠背上。接着,她迷茫的从沙发上爬起来,茫然环视四周,仿佛睡断片了一样。
耀眼的阳光穿透云层的缝隙,又从落地窗照了进来。七月份的阳光分外的炙热,即便是清晨,也让人受不了。
她从沙发上起身,站在原地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反应了一会儿,才慢悠悠的朝玄关走去,推开门往外走。
走了个敲门的流程,她又将隔壁的门板挪开。
一进门便看到捧着笔记本,坐在沙发上不停抽泣的江蔻年。
她本来就已经哭肿的双眼,现在看起来更红了。但当阳光从窗帘缝里照进来时,却也像是在温柔的抚恤伤痛。
两人依旧没怎么说话,沈之文关心了两句,得不到回答也就算了。
她从之前拿来的袋子里,取出几块巧克力,还有两盒燕麦牛奶,就当做是两人的早餐,摆在茶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