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歌羞怯地推开沈白,结巴地说,“你,你离我远,远点。”
“不是你让我趴下点的吗?”沈白脸上尽是无辜,让林歌想要往上面打一拳。
林歌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是一点吗?”
“嗯?”
“没什么,我给你处理伤口。”林歌强壮镇定,可是脸上的红晕出卖了她。
擦伤并不是很严重,只是略微有些蹭破皮。倒是之前沈白嘴角的那个创可贴脏了,林歌犹豫了一下,还是给沈白重新换了一个。
这次她没有再给沈白画一个小狗,要是再画,指不定他又相处别的什么招数来撩她。
一直到处理完毕,回到车上,沈白也没有问她为什么会开那一枪。
他心知林歌还是一个炮灰,但是是她的心境并不是之前一般,胆小,懦弱。
至于改变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沈白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他记得刚进军营的时候,他仍旧满心怨恨地想着,为什么他不能去X大,为什么他要被逼着来到军营。
那个时候,他极不配合教官的指令,犯过事,写过检查,甚至差点记过。
下铺的张景林却笑呵呵地安慰他,跟他训练,陪他聊天。不,准确地来讲,是张景林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他在旁边不耐烦地听着。
日子久了,好像也习惯了。当时军区有次淘汰赛,淘汰的被下调到其他地方。他想了很久,决定在比赛中被淘汰。他知道下调的地方很远,离这个城市很远,离他的父亲很远。
可是比赛的前一天晚上,外面的秋蝉有气无力地叫着,战友们都休息了,他却睡不着了。
张景林忽然在下面说道,“沈白,你睡了吗?”
他没回答,有些僵硬地躺在床上。
“我知道你没睡。”张景林停顿了几秒,又说。
沈白叹了口气,声音微小到他都快听不见了。
“我知道你打算在这次比赛中被淘汰。”张景林开门见山地说,语气带着沉闷。
沈白想要说些什么,却无法反驳,毕竟事实如此。
“我其实挺羡慕你的,父母健在,他们会很好地照顾你,会关心你。
“我觉得你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你想要的都会有。
“其实你真的很好,你只是不甘,我不知道你到底发生过什么,但是我能够看出来。
“认识有三个月了,咱们也算是半个朋友,是,那是我单方面的。
“当时我的政审差点没有过,因为我的父母都去世了,我是在半年前找了一对没有儿女的夫妻让他们做我的养父母。
“你知道为什么我总爱找你说话吗?因为只有你肯听我说话。自从我父母去世,我再也没有一个朋友,甚至我喜欢的女生因为我是孤儿而远离我。
“沈白,拜托你,留下来,好不好?你不在,我该怎么办?”
一个大男人,说着说着,嗓音变得很沙哑,带着哭腔,让沈白难受极了。
他仍旧僵硬地躺在床上,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良久,沈白以为张景林都睡了,却听见他又说,“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我知道我做的不对,我知道我很自私,可是……”
他没有再说下去,可是沈白却更难受了。
他轻轻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遮挡着眼角处的湿润,暗哑地说,“不,你不自私,自私的是我。”
他父亲只是想把他护在自己的身下,可是他父亲用错了方式,他也伤害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心。
“张景林,你也是我朋友。所以……”他低低地说着。
“所以?”张景林急切地重复了一遍。
“我不会被淘汰,我会陪着你。”
沈白说出来的时候,只感觉一阵轻松。
“为,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你是我兄弟啊。”沈白有些想哭。
其实他从小也没有朋友的,别人觉得他很孤僻冷漠,都不爱和他交流。
他倒也不觉得伤心,只是默默地为了X大努力。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兄弟”两字的分量。
后来,那句“你是我兄弟”被沈白和张景林贯彻落实了十年。
沈白不曾忘记在那场淘汰赛结果出来的时候,除了那些不看好他的领导们张大嘴以外,就是张景林又哭又笑的表情了。
沈白的思绪被贺星的惊叫给扯了回来。
“姐姐,这车还能开吗?都冒黑烟了。”贺星嘀嘀咕咕着。
沈白抬眼看了下车前盖上那个拳头大小的洞里正冒着滚滚黑烟。
靠!沈白只想骂人,这特么下手太狠了吧。
林哥也不确定,只得尴尬地笑了笑。
沈白轻哼一声,“放心,会把你们安安全全地送到军区的。”
说着,沈白便启动了车子,“轰轰轰”的怪吓人的。
“姐姐,你饿了吗?”贺星揉着肚子,愁眉苦脸地问道。
林歌笑着摇了摇头,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被沈白抢了先,“吃这么多,也不怕变成一只猪。”语气里满是嘲讽。
眼看两个人又要争起来,林歌连忙终结了这个话题,“哎呀,小孩子消化快嘛。哎,沈白,还要多久到影视城基地?”
消化快?是浮鸥鸟吗?
沈白有些想笑。
但是他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大概两三个小时吧。”
“哦哦,那好,要不我们……额……沈白,车停了。”林歌有些尴尬。
沈白僵硬地坐在驾驶室里,真想把他几分钟前说的那句“会把你们安安全全地送到军区的”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