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耳器和爷爷
从空中往下坠是什么感受呢?
阮棉依在滑倒的一瞬间突然想起这么一个问题,下意识侧身在空中一旋,以灵活的角度安稳着地,膝盖没有磕上地面,以手按在地上缓冲,她蹲在地上的姿势倒有几分英姿飒爽。
周围的那些娃娃们发出悚然的咯吱声,再度朝她冲过来,阮棉依眼神有些放空,在那东西涌来时却直接往上借力踏去,不需要它们固定不动,她速度极快几乎不需要时间来确定走向。
在空中踏空空翻出半月形态,再次踏向一边的木偶浪潮,她直冲向那个已然愣住的小男孩,手中的东西被她大力掷了出去,那半空的影子一个扭曲,直接全数被吸纳入那小小的方形物体之中。
下一秒,快速跑来的她直接一踩一跳,凌空接住那几乎要被浪潮吞噬的小小方块,飞快旋身继续在咆哮着的浪潮里飞奔,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
“怎么回事?”
小男孩的声音从她手中的方块里传出,她此时也算在逃命,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在波涛汹涌中快速寻找着出口。
她讨厌总在这种时候想起以往的事,刚刚那从空中被抛下的一瞬间,她又想起了不好的回忆,被已经记不清的人亲手从直升机上推下去的回忆。
那是什么时候?那是第几世?
记不清了,只记得从空中下落时,她连绝望都没有,看着那久未在意的灰色天空,心里却是在计算着那时最新研究出的一套化学公式,坠地的那一刻,才想清楚了缺少了些什么。
看来在危机时刻总能激发出她的潜能呢,哪怕只是在思维方面,而她如今这一番动作,也全都是那个人教的。
看来她的青梅竹马,都很擅长在她最想要信任他们的时候,将她推入深渊。
“你这根本不是普通人的速度吧?你到底是不是空器?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那声音依旧喋喋不休的叫喊着,似乎在想掩盖住自己内心的不安,阮棉依有些好奇,她不明白一团这么浓厚的雾气怎么做到即事思考的,只是这样的奔跑让她觉得已经有些气喘,顾不上问话。
体力一直消耗下去可不行,得快点找到出口,然后一把火烧了这里。
尽量往一个方向跑,脚下咕噜噜滚动的各种试探模型似乎也看出了她的意图,突然直接四散分开,随后在她身前筑起了高高的一堵墙,四下延伸开,明显是想将她包裹其中。
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这么多娃娃,怎么就只能想出如此低劣的捕捉方法呢?
阮棉依被动地停下了脚步,也算是有了喘息的档口,叫手中的方块直接捏起,喘着气问道:
“说,到底要怎么离开这里?”
小男孩的声音有些不开心,碎碎念着就是不愿意回答:
“现在知道找我了?刚刚跟你说话你还不理我呢,你死心吧,这些东西又不是我控制的,耳器和我可不是一体的。”
三番五次听到“耳器”这个词,就算是再笨也该知道这同样也是一个智慧生物,只是与她手中的东西形态不同,如果能找出来……
阮棉依眯了眯眼,手撑在膝盖处深呼吸几次,抬头看向慢慢收拢的娃娃墙,咬了咬牙决定干脆硬拼。
左不过是没有粘合的木头玩意,只要开辟出一条路,找到那个所谓的耳器,总可以出去的。
“看样子你也没什么用。”
咧嘴笑了笑,阮棉依将小方块纳入掌心,气急败坏的话从里面传出,她盯着那些越来越近的墙做出一个基本姿势,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救救、救救我……姐姐。”
突然,细微的声响钻入她的耳朵,明明刚刚还算寂静的一切,顿时似乎多了些什么。
有人在说话。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盯着那些仿佛看着她的空洞,手中的声音也跟着响了起来,带着无限的惊恐: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在消失!你这个死……”
攥紧拳头懒得听他废话,看起来是因为手中小男孩的逐渐消逝让她真正的听觉恢复了,他不愿意让她听到的那些痛苦低喃,现在全都涌入了她的耳中。
“我该,怎么帮你们?”
抬手去触及那似乎在发出呜咽的木偶们,一瞬间光芒大盛,再次睁眼,周围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了。
身后有声音在响,回头看到的却是一群仿佛腐烂苹果一般的小孩,他们歪斜着脖子与头颅,似乎正努力的想要笑出来。
连努力牵引都做不出来的动作,他们还在努力散发出善意,阮棉依蹲下身与他们平齐,歪头再次问道:
“我能怎么帮助你们呢?”
几个小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排头的小男孩仰起他已经被染黑半边的头颅,眼睛处依旧是空洞洞的,里面却有眼泪不断向外涌出,看起来十分瘆人。
“你能送我们回家吗?我们害怕。”
阮棉依想到刚才那个为她引路的小姑娘,似乎也说过同样想要回家的话,虽然有些放松但依旧警惕,毕竟他们这群小孩很显然也受制于人。
“好,不过我该怎么带你们出去,你们应该也是这里的亡灵吧?回家的话,不害怕吗?如今外面,你们的家可能已经毁了,那样也依旧要回家?”
几个小朋友很显然已经面露喜色,用力点头后指了指天空:
“我们不怕的,我们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家人,他们都逃出去了,只要最后再见他们一眼,我们就可以成佛了,爷爷是这么跟我们说的!他和大哥哥不一样,是好人!”
爷爷?大哥哥?
阮棉依心思百转,这个大哥哥明显就是她手中的小男孩,现在还在不死心的叫骂着,那这个爷爷,应该就是小男孩口中的“耳器”了吧?
还以为是个物件,原来也是一个人吗?
“那,你们可不可以带我去见见‘爷爷’?我想问问他该怎么带你们走。”
阮棉依笑得一脸和善,眼中多了几分考量。
不说别的,她觉得这个“爷爷”,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毕竟刚才那些事,没有一件不是这个未曾谋面的耳器做的。
“爷爷?他一直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