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回到半个时辰之前。
树林大道上空空荡荡,但仍然遗留在地上的白的黄的圆形方孔纸钱,却无疑说明了这里曾有过什么。
亲眼见到诡异场景的安沅回过神后,转身快步向她本来在前行的幽深小道而去,两世为人的经历告诉她,如果她一直待在这里,她绝对没有再活一次的机会。
经典的恐怖片炮灰人物就是这样告别了美丽的人世的。
还是喜欢活着,人世间还没逛完呢。
像是在验证她的预感一般,原本正当空的骄阳在半个时辰内日落西山,夜色迅速席卷天地,繁盛的森林褪去了白日的伪装,光着枝丫发出张牙舞爪的恐吓,铺满落叶的土地中,森森白骨穿地而出。
银辉之下,乱葬似尔。
而安沅恰在夜幕落下之前,走出了森林,抵达了这方小院子。
古朴雅素的院子坐落在参天树木的拥怀之中,院中幽黄的灯光映衬得院门口的红白灯笼暗暗的透着光亮。
如同恐怖片中的幽静鬼宅。
彼时她正站在院口,看着眨眼间白骨森森的森林,暗自庆幸自已命大又逃过一劫,然后听到又有人唤她,不过这次应该是个人:
“大妹子!快过来啊,站那儿干嘛呢!”
诶呀妈呀,一口大碴子味。
这该死的安全感!
安沅按耐住被吓出条件反射,听到人声就想跑的双腿,转身向出声处看去,果见一个高大的大汉站在那儿,一脸的忠厚良善。
若在正常世界里,十有八九是个好人的忠善。
还不待她表明自己无害并打探对方明细时,那大汉一见她,洪亮的嗓门中脱口而出一句话:
“诶这大妹子长得可俊呢!可惜了,咋的来这了呢!”
安沅:“……”
谢谢啊,我也想知道我怎么就来这儿了呢。
理智回线,安沅冲那大汉笑的小心,轻声招呼道:“您好?”
她四下扫了眼,很小心翼翼的开口:“这儿是什么地方啊?我怎么忽然就来了这儿?”
安沅说着,面上还露出几分瑟缩,像是害怕极了,完全不见前不久利索跑路的果决和见到诡异场景也可以很快回神的冷静。
她在装,用一种令人最放心的姿态,害怕道:
“恶作剧,还是灵异事件啊?”
身后是恐怖的骨林,她明明面无表情的看过,却也说的出这种话,可偏偏那大汉竟是没有任何怀疑,十分认真的思考着。
可能是因为见到的害怕的人太多了吧,安沅猜测,这样就可以解释他为什么不怀疑了。
安沅自行消化掉了不合理的地方。
她先入为主的将大汉归到了好人的行列,因此自然而然的没对他抱有太大防范,可世界上多的是披着羊皮的狼。
识人不清,总是要吃点儿亏的。
大汉似是只当她真的害怕,向她招手让她过来,并急急开口解释着:
“我叫齐明,是个不太纯的东北人,你叫我齐哥就行了。”
安沅走在他旁边,一米七的个子,却仍乖乖唤了他一句:“齐哥。”
齐明爽朗一笑,带着安沅往院子中走去,边走边解释着,而安沅也总算搞清楚了她此时所处的地方的情况。
倒霉如她,这还真是个灵异事件,或者说,她来到了一个灵异世界。
这里是一个恐怖游戏副本,有着一个附庸风雅一般的名字:‘惊悚玫瑰乐园’,完成任务即可通关,就像现实中人们常玩的恐怖悬疑解谜游戏一样,惟一的不同是,这个玩游戏者的身份不同,以前是操控者,而这个游戏里,真人上阵,无法回档,死了就真的死了。
如果没错的话,能来到这儿的人应该都在现实中去世了,也就是说,他们的灵魂在玩这个游戏。
游戏嗝屁,等于灵魂溃散。
哇哦,刺激。
安沅顶着一张害怕的小脸,心里面无表情的吹了个口哨。
齐明也是新人,但是通过一些渠道得知了这个游戏,并且短暂体验过。
至于是什么渠道,齐明也没详说,安沅便也识趣没有多问,人嘛总是会有点儿秘密的,不过至少还有个人还知道一些事情,免去了他们像无头苍蝇般迷茫。
“……还有啊,这鬼玩意儿怪恶心人的,总戴着一张小孩子脸,”齐明一张憨厚脸摆出一副恶寒模样,十分嫌弃道:
“那么招人疼的小孩子,白白的让它给整的恶心的不行。”
新人……也会见到游戏系统么。
“小孩子啊,”安沅若有所思,冲齐明笑的甜:“那它可真过分啊。”
几步路的距离,安沅跟着齐明到了里面,院子中已经坐了六个人了,他们进去后,又等了一会儿,最后确定八个人员全到齐。
接下来便是正常的自我介绍。
这种生死攸关的游戏,安沅本来还想着怎么介绍自己,是介绍前世还是现在,要不要有所隐瞒,可听完前七个人的简短介绍,安沅麻了。
衣物工厂的,卖猪肉的,牧民,无业游民,学生,寡妇,癌症患者……
艹了啊!这没一个能打的,遇到危险绝对是爬下等死的节奏啊。
天要绝我,灭我还带暂缓死刑的?
它以为它疫情啊?暂缓连带封校啊??
“嗯,我是安沅,”安沅面上不显,乖着一张脸,软软的说:“刚被裁员……”
“……”
显然,无语的不光是她一个,这种虾兵蟹将的汇合,生路基本封死。
众人沉默着围着桌子坐下,一时无言,忽然,一团水汽在桌子中央汇聚,慢慢变成了一双三寸红绣鞋。
空气仿佛冻结了一般,好一会儿,齐明的大碴子音打破了静寂,一米八的大男人,颤着嗓子看着安沅:
“大,大妹儿啊,告诉哥,你干哈了?”
安沅:“……”
安沅顶着众人的视线,感觉压力山大,她拿开了扭在椅子把手处的手,无辜的开口:
“我说,我也不知道,你们信吗?”
众人:“……”
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于是,就出现了之前那一幕。
虽然事是由安沅‘失手’引起的,但是可能是因为众人都刚从正常世界里出来,还保存着谦性和包容,并没有对安沅多加责怪。
安沅不明显的勾了勾唇,她刚坐下就发现把手有问题,可她却没看到任何一个除她以外的人发现,难道是只有她这个中了招?那怎么这么巧让她坐上了呢,便顺带试一下。
反正这肯定会是个线索,无害,而出现的红绣鞋正是证明了她的想法。
果然有古怪,安沅面上带着感激,心内平静以及略有一丝疑惑,不过他们似乎过于宽宏大量了点吧。
所以礼貌真的是流在骨血里的吗?
最终众人商量决定抽签选人,因为刚刚他们的任务面板更新,发布了第一次任务:
“大婚之夜,无绣鞋怎可出嫁,可怜的新娘啊。”
“新娘:官人啊,请为我寻来绣鞋吧。”
“即时任务,请自行派出一人前往,为新娘送去婚鞋。”
“……”
独身前往鬼居,无疑是去送死了。
可若不去,那死的便不是一个人了。
大局为重。
“缘来缘定,谁也逃不掉,抽签吧。”
他们就地取材,进行了简易的树枝抽签,每个人都抽到了一根,七长一短,到揭晓时,安沅看着自己手中明显短了一截的树枝,觉得自己心凉了大半。
所以缘分真的妙不可言吗?她造的因也得她自己尝这个果么。
挣扎无用,这已经是最公平的决定了,安沅在一众同情目光中分外沉痛的捧起了那双大红绣鞋,深吸一口气,跟着随着她拿起绣鞋后出现的金色丝线走去。
丝线细细一根,发着淡淡的光芒,在前引路,与她在维修部送货上门时的指路金丝也一样。
那她是还在那个世界里吗,只不过换了个地方?
在即将走出小院门口时,安沅忽有所感的回头,对上了众人似是有些躲闪的目光。
这是……不忍心?总感觉有点儿子奇怪啊。
不过,他们似乎看不到这根金线啊,只有我能看到么,还是只有拿了绣鞋的人才能看到啊?
兀自走出一段路后,安沅忽的意识到什么,她恍然大悟,感叹自已被裁员逼傻了。
什么不忍心啊,这是玩队友祭天,法力无边是吧?!
安沅立在原地,气的牙痒,她回过头,看着逐渐被邪气红雾笼罩的小院,脸上挂着甜笑,眼神不明。
或许离开才会有一线生机呢,若是留在小院儿里,这么强的祟气,活得下来,完不完整就不一定了。
没了人,安沅干脆不笑了。
祝你们,游戏愉快啊,亲爱的同胞们。
欠了我一条命,可千万好好活着呀。
队友祭天么?
啍。
安沅端端正正的捧着绣鞋,慢慢的向着浓雾走去,雾气深重,几近凝成水珠落下,走在其中有种被润湿的感觉,而在浓雾之中隐隐可见金丝隐隐闪动。
安沅一步一步走的平缓,似乎脚下踩的是普遍的道路,而并不是森森白骨一般。
白骨狰狞,她心无旁骛,走的丝毫不慌。
祭天就祭天,裁员不可以。
这绣鞋,可实在是眼熟的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