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的乌鸦叫声不断,风过枯林,“飒、飒”作响,枯叶被踩碎的咔嚓声与水石的激荡声应和着,凌晨两点,嫁娘休憩。
安沅打了个哈欠,双手却并未松懈,仍端正的捧着,无端让人品出一点恭敬的意思。
可不恭敬吗?
原本看到林子时的熟悉,在走出小院后熟悉感更是铺天盖地而来,当她顺着白骨森森的小路走了一段路后,熟悉感,不,应该说她终于想起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在维修部工作时,陆陆续续接到了不少单子,客人来自许多地方,都打扮的奇奇怪怪,安沅一般把他们当做Cosbr /lay爱好者对待。
而在她接待的客人之中,就有这位。
26号客人红嫁娘,朱纱掩面难相与,在维修部是出了名的难搞,见到她时,眼神看地?那是不尊重她,两股瑟瑟?也是看不起她,单手修理?还是在挑剔她。
总而言之,在面对这位时,安沅是把这两辈子的礼貌都用在这儿了,她曾对同在维修部的同事们发誓,她以后再也不想接待红嫁娘了。
誓言果然不能随便发。
心思乱转间,金丝到了尽头,安沅盯着漫到她鞋子下面的鲜红浓稠的血液,在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中抬头。
这是一个石壁上挂满了青紫人肢的巨大山洞,鲜血弥漫铺成血毯,不知名的草木饮血而生,人的肌肉组织零星可见。
安沅:“……”
tmd,好恶心。
维修部几乎从不送货上门,一般都是放在距顾客不远的暂收点儿,安沅当初也就扫了眼里面,从未进去,谁知道啊。
居然这么恶心呢。
“一点朱红眉心映,狐狸悄卧太阳雨——”
“红颜不落美人骨,万抹幽情不染轿~”
“官人~静待多时了~”
尖细的女声响起来,血中生长的植物猛的疯狂生长了起来,缠绕纠缠在一起,不多时形成了一条血草路。
看来是要踩着这路出来。
“……”
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悉悉索索的声音越来越近,像是一个人在不断扭动发出的衣物摩擦声,又像是……密密麻麻的虫子爬动的声音。
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安沅忍着内心的呕感,面色镇定的直视洞中,他喵的,她可得小心点儿,毕竟她现在是个被裁员的菜鸟。
不过,或许裁员消息还没有放出去呢?
狐假虎威,也可试上一试。
首先,态度要好,面色要镇定。
“26号红嫁娘顾客,您的绣鞋已送达,维修员779很高兴为您服务。”
红嫁娘:“……”
“你怎么在这儿?”女声低沉了下来,嘶哑地开口:“竟然还在维修部吗?”
她已经知道我被裁员了?消息这么快?!
安沅心思急转,手已经按在了左手手心,却又被红嫁娘一句话噎在了原地。
“居然还容得下你?呵——”
红嫁娘冷笑一声,一个嘲笑的字眼,言未尽而意无穷,着实嘲讽到了人心里。
不过,看来这裁员有古怪啊,但是消息没传出去,那可以做的事就多了。
加班加点好员工,裁了也可以复员!
“26号红嫁娘顾客,请签收快件。”
安沅恭敬的弯着腰,屏息躲避着红嫁娘出来后浓稠到几乎可以凝结滴落的血腥气,该死的,这血快漫到她脚背上了!!
复员!必须复员!!
“签收?”红嫁娘轻嗤一声,枯黑的长指甲挑起了安沅的下巴,安沅被迫直视红嫁娘。
红嫁娘面色红润,五官小巧,乍一看像是个活人,她一身艳红嫁衣,赤着玉足,斑斑点点的尸斑爬附在她的皮肤上,一笑,面容便开始腐烂。
“官人啊~”红嫁娘凑近安沅,浓重的血腥气冲的安沅脑子晕眩了一瞬,还没缓过来,就被放大的恐怖鬼脸吓的心脏一滞。
“本该不应是你的,然而既是你来送了信…”
红嫁娘用另一只手点上安沅的眉心,那里自红嫁娘出现后便有一只银狼图案时隐时现,似是在发出警告。
红嫁娘眼珠一转,娇笑道:“这次的官人们可真调皮,竟是找了个维修员来,还是个女娃娃,去,把东西送回去。”
安沅看着忽然改变话术的红嫁娘,眼神闪了闪,看来这裁员还真的不简单呢。
不过送回去,那些人至少得死一个,安沅内心叹了口气,她怎么就这么善良呢。
“送不了了,”安沅坚定拒绝,她保持着被捏下巴的姿势,十分歉意地念口号:
“金丝断,因果了,派送任务结束。”
话里话外都是‘不是我不想,而是我做不到。’
既然安沅做不到,那该找谁呢?
当然是坏了她寻官人的参与者了啊,小人睚眦必报,她安沅可不是小人。
她这也算是以德报怨了吧?要通关游戏,怎么能躲开大Boss呢,她帮他们见到大Boss,是在增加他们解谜成功的机率。
她可真善良啊。
*
“嫁娘嫁娘,命苦命苦,畜生狐狸,强娶嫁娘,十年处来,甘拜功名。”
“魂兮魂兮,不归不归,嫁娘积怨,含煞追寻……”
被红嫁娘扔下的安沅,顺着一处顺眼的小路一路前行,走到很久,最终迷雾散去,小路尽头出现了一处村庄,古朴,荒凉。
落叶卷地,几个六七岁的孩子在靠近路口的空地上玩闹,口上唱着歌谣。
此时,他们又开始重复童谣,开心的玩闹。
“嫁娘嫁娘,命苦命苦……”
幼童清脆的笑声与堪称恐怖的歌谣,安沅皱了下眉,抬脚向村子里走去。
关键也许就在这儿了,能肆无忌惮的唱出这种歌谣,这其中绝对有什么信息。
她瘸着一边腿,本就被弄脏的裙子此时破破烂烂的,脖颈上横着几道抓痕。
但她这般凄惨模样,村庄内的人仿佛看不到一样,十分热情的欢迎安沅。
男女老少,脸上都挂看笑,招呼安沅留宿。
安沅也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样,露出一个羞涩乖巧的笑容,站在人群中,轻轻点头应和着。
不多时,安沅跟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婆婆回了房,很宽敞的房间,靠窗处摆放着一张双人床,被褥都是正红色,上面绣着鸳鸯,很明显,这是个喜房。
喜房啊。
“阿婆,”安沅扶着腿脚不利索的老人,轻声笑道:“这是给我住的吗?好喜庆啊。”
感觉对了,单纯的像个傻子,这样可好骗人了,安沅给自己评价道。
老人用浑浊的眼睛看了安沅一眼,慈爱的笑道:“这是我女儿的婚房,你从远方来,正好沾沾喜气,去去风尘。”
“阿婆真好~”
安沅拉着老人的手腕撒娇,老人又眉眼带笑的和她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安沅面上带着笑看着老人缓缓的走出去。
随着“吱呀”一声关门响,安沅脸上哪还见半分笑模样。
“还活着呢,别躲了,出来吧。”
“……”
无人应答。
安沅不耐烦的蹙眉,漂亮的眸子里冰冷极了。
她刚刚亲眼看着那帮所谓的游戏玩家跟在她后面,应该说在她之前躲进了这个房间,之前坑她的事情她就算没追究,也不是他们得寸进尺的源处。
真是,厚颜无耻。
安沅快步走到唯一能藏人的复古木柜前,手抓住把手,冷声道:
“玩够了——”
想说的话戛然而止,安沅急忙向旁退了几步,一下子就拉开了和衣柜的距离。
此时安沅在离衣柜最远的地方,目前最安全的距离。
“笃笃”的敲门声传来,安沅听到老人低哑柔和的再次嘱咐,却没心思再听。
安沅紧盯着大开的衣柜,压下心中的震颤,不可置信。
怎么会这样?!
……
……
“古来白骨磨化肠,佳人喜轿可能忘?”
“喜结良,永结同,黄泉泥销骨,郎君笑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