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本来这事是人家的家事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可我真的想说两句的。英英……就是周英英,娟娟的妈妈,她嫁过来的时候我们就在这里了,娟娟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这孩子从小就懂事,每天放学见了人也会嗲嗲嬢嬢的喊,后来去了外地读大学了,每次回家就和换了个人一样,见了人也不打招呼,出门看见她总戴着口罩帽子……”钱嬢嬢像是在描述自己家孩子,慢慢的说着。
屠晓娟小时候是个可可爱爱的姑娘,她和所有小朋友一样,喜欢漂亮的贴纸,穿着干干净净的小裙子,扎着双马尾,看到认识的叔叔阿姨会甜甜的打招呼,肉乎乎的脸上永远带着笑容和酒窝。钱嬢嬢还隐约记着才到自己肚子高的小娟娟举着比自己脸大的盘子和她说,那是她妈妈自己做的小点心送她吃,那模样简直太可爱了。
到了屠晓娟上高中时,双马尾换成了被整齐的盘起的丸子头。干净的校服,健康的小麦色皮肤称地她元气值满满,每周六放学回来手里总是拿着一瓶李子园牛奶,书包上的帅气爱豆大头照的挂坠晃来晃去。这样的她是普普通通高中生的样子。学习成绩也是稳定发展,自律的学习、自律的生活。
日子就这样一点一点过去,直到她考上了外地的大学,父母原本打算是过去陪读的,路途遥远,他们老家在湘市而学校却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但是屠晓娟拒绝了,她说让父母留在湘市,弟弟转学麻烦,搬家也麻烦,换工作也麻烦。
可事情的转变就在屠晓娟去外地读书的那几年。
敲门声打断了钱嬢嬢的回忆,她愣了一会,起身去开门。
是屠晓娟的父母回来了,钱嬢嬢把人喊进屋子,一个脸上爬满皱纹的女人冲进了房间,她激动的抓住离她较近蒋之阳说到:“是娟娟有下落了吗?是我的娟娟有下落了吗?”
蒋之阳安抚她的情绪,握上了她的手,安慰似的拍了拍:“嗯,屠晓娟的事有新线索了,不过需要你们和我们去局里确定一下,方便吗?”
周英英看着蒋之阳的眼睛,不像是假话就点头答应了,又说:“好好好。”
随后又好似自言自语:“我家娟娟有消息了,我家娟娟有消息了,真好,她马上可以回家了……”
屠晓娟的父亲屠勇强把手搭在了自家老婆的肩上:“走吧,英英,我们先更着警察去了解一下情况。”
周英英擦了擦眼泪说:“好,走吧。”
几人已经走到楼道里了,钱嬢嬢追出来喊住大家:“勇强,英英啊,还有警察同志,娟娟的事,有结果了,记得和我说一声……”
两人是打车过来的,所以刘立开车载着人回了局里。一路上车里都是压抑的沉默,只有偶尔几声周英英的抽泣声小小的传出。
蒋之阳突然有些犯难了,他不知道改如何把屠晓娟已经离世的消息告诉他们,还是离世五年的消息。
小会议室里,四人尴尬的坐着,刘立和蒋之阳不知道如何开口了,明明他们出发前已经把说辞都想好了的,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反而之前的话连个标点符号都说不出来了。
“咚咚”敲门声响起,刘立去开门,看到的是穿着白色工作服的林宴安,他打招呼:“小林哥,有什么事吗?”
林宴安看了里面一眼,说:“我听消息说屠晓娟的父母来了,我有些问题想问问他们。”
想着现在场面有些尴尬,自己正愁不知道怎么告诉他们,就退了一步让林宴安进房间。
两人落座后,刘立试图打破沉默开始互相介绍。林宴安把带来的蓝色文件夹推到屠勇强周英英夫妇面前:“这是屠晓娟最新的线索,你们做好最坏的打算再打开看。”
“唉~我们早在几年前已经想到那种结果了,娟娟失踪的时候已经27了,是个大人了,那么久找不回来,我们也想过了最坏的情况。”屠勇强叹了口气,“这文件我们就不看了,你们直接说吧。”
说着把文件夹又推到了林宴安面前,向他点点头表示可以开始说了。
“你们先看看这个人是不是你们的女儿。”林宴安从夹子里抽出一张纸,上面的是画像复原的屠晓娟。
周英英只是瞥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她静静的坐在那里,手捧着纸杯,一双眼睛看着林宴安,等着他开口说关于女儿的情况。
“咳,那我开始说了。”林宴安轻咳了一声,开始讲述现在的屠晓娟的情况。
“我们在城西的郊区发现了一具无名尸体,准确的来说是白骨……”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两人,“我们用了一些技术手段确定了身份是屠晓娟。”
听到这话屠勇强双手握成了拳,说:“是不是你们怀疑有人……害死了娟娟……”
蒋之阳立刻敏感的捕捉到屠勇强话里有话,接话道:“屠先生,您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他把握着的拳松开,喝了口水,开始讲那个大概只有他们家里人还记得的故事。
2008年。
刚刚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屠晓娟坐在沙发上发愣,她仿佛在做梦一样,她真的考上了她向往的那个学校。屠勇强和周英英原本是想一家人直接搬去京城的,毕竟路途遥远担心的紧。
正在逗弟弟玩的屠晓娟听到了父母的对话连忙拒绝:“妈,你们工作、朋友都在这边,弟弟也才刚找好幼儿园,我们没必要全家搬去京城的,再说了,迁户口什么的也不是简单事。我和同学一起过去。放心啦!”
周英英看了眼抱着姐姐大腿求抱抱的小儿子,只好应下。
这个暑假,他们给屠晓娟办了新的银行卡,买了台手机,去拍了一套全家福。八月底,屠晓娟扛着大包小包和几名同学一起出发去了京城念书。第一个学年,她还常常打电话给家里,说她的学习生活,说她遇到的趣事。
渐渐的电话联系就少下去了,夫妻俩还以为是女儿的学习变得忙碌了,没有时间给他们打电话了。大二下学期的某天,屠晓娟给屠勇强打电话说生活费不够了,让他再转一点给她。他没有在意,可后来基本上每星期屠晓娟都会打电话过来要钱。一个月一千块已经不够了,周英英就打电话过去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过段时间就没事了。”屠晓娟是这样和父母说的。就在那年的寒假,屠晓娟和正在吃饭的家人说她谈恋爱了,男孩子是湘市人,想带她去见家长了,她也想带人回来给他们看看。这顿饭吃的格外沉默,就连平时话多的弟弟都没说话一直埋头扒饭。
屠晓娟把男朋友带回了家,一家人十分僵硬的坐在沙发上,屠晓娟挽着他男朋友的手臂和家里人说着他们的相识相恋过程。
她和他男友沈敬是她大二的时候认识的,那段的她一个人在图书馆自习,在这个学校里学习上她的成绩并不是很突出,所以她只能花时间去学,去看,去想,去努力。因此时间都给了学习,之前的老同学交了新朋友,新同学每次约她学习、逛街、吃饭她都用各种理由回绝掉,渐渐地身边只有一个朋友了。学校运动会,她报名参加了,因为前三名可以加学分。
但是除了平时的体育课,或者朋友拉着她去散步,她把时间都用在了看书上,因此在那场跑步比赛里,她是最后一名,而第一是她的朋友,那个唯一的朋友。她孤单地站在跑道边上,看着被人围着的朋友,心里升起一丝不甘……这时做志愿者的沈敬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同学,下次努力,这次输了没关系的。”屠晓娟转头看这个男生,他是唯一来安慰她的人。
接着屠晓娟就会在食堂、图书馆、教学楼等等地方偶遇沈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代替闺蜜陪在她身边的人变成了他。她的朋友看着她天天和沈敬粘在一起就装作吃醋样:“娟娟,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呜呜呜,我失宠了。”当屠晓娟把这件事当趣事讲给沈敬听,沈敬却说:“你这个闺蜜就没有其他朋友吗?要天天粘着你,是不是另有所图啊?”那一瞬间屠晓娟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可就是凑巧了,没多久后闺蜜来问她借钱,金额不大,两百块。屠晓娟猛的想起之前去逛街是朋友拉她去的,她还花钱给她买过饮料,还请她吃过KFC好多小事都在瞬间记起来了:都是她在花钱。她拒绝了朋友的借钱,也远离了这个人。
屠晓娟有段时间听到了很多关于她的风言风语:她私生活混乱啦、她脾气古怪啦、她为人抠门啦一堆不存在的事情。有一天回寝室,有段路很黑,她撞上了人,对方看到是屠晓娟,又想到听到的八卦就说:“呦,这不是我们Q大交际花嘛?”屠晓娟连声道歉,对方没再说第二句就一巴掌打了上来。后来隔三差五就有人找她要钱花,或者找理由打她。没有什么朋友的她只好找沈敬求助,校园论坛里冒出来一条消息说沈敬把欺负屠晓娟的人都报警抓了,从那以后,除了大家看屠晓娟的眼神还是怪怪的就真的没人欺负她了。
一天傍晚屠晓娟和沈敬在操场散步,四月还微凉的风吹来,落日带着一天里最后的温度撒在沈敬的身上,屠晓娟看着他的侧脸,脸一红,低头说了一句:“沈敬,我好像有点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