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丽这才知道,丹尼斯先生的管家,不是少数姓“徐”的韩国人。
之前,听管家话里话外,对中国人嗤之以鼻,王丽窃以为,他是韩国或者日本后裔,只是因为学识渊博、才懂中文的。
“徐……徐先生,有没订酒店呢?”
王丽赶紧拿出了自己的手机,还忍着肉疼打开了手机流量。
因为罗总特别又来微信嘱咐,必须把少爷一行安排到豪华酒店,比如尖沙咀的帝苑酒店,或者香港站附近的希尔顿。
她只能一边在手机上手忙脚乱,一边拿眼角打量着周围悬挂的蓝色指示牌,看看是否有去哪家酒店的机场大巴站。
但管家徐却像一条水蛭那样紧紧黏住她:
“不必客气。Larry……嗯,张公子家在这里有一处别墅。”
“啊……这样?”
王丽扭头去看蔫了的熊公子。他的头和脖子都埋在了burberry的薄风衣下,连从前踢得很直的长腿,都好像软了。
比他矮半个头还多的熊孩子,则缩在两只黑呢子袖子里,好像很冷的样子。
明明机场外面,有三十度的湿热高温。
好在,很快就开来了熊公子家的车驾。下来的男仆还把一行人,用这辆黑色King Limousines大轿车,直接拉到了公子位于飞鹅山的别墅。
这飞鹅山,说起来,在王丽宿舍,绝对是个“梗”:
之前,历史博士为了揽保险,每个周六早上叫自己一起来这里跑步。为的是能遇到有钱人。结果,却连半个野生周润发都没遇见。
后来,听有经验的人说,原来中产和明星们不必像小百姓一样返9-5班。惯常不会这么早来跑步。
想到这里,王丽从车后排,望向窗外蜿蜒而上的公路,忍不住笑了。
当然,一直看着窗外,也是故意的,因为管家徐从上车到现在,就一直在后视镜里偷窥自己。
而她被包夹着,不能动。熊少爷挨着她的左膀子。熊孩子挨在她右边。头还顶着王丽的右膊头。两个家伙都睡得一动不动。
等车开进别墅前的院子,仆人没眼力地想叫醒熊公子,就被管家打断了:
“等一会,让他们再休息一下。”
王丽很佩服管家徐。
她看看左边那张脸,连睡觉都咬牙切齿的。右边的黑脑瓜,都快垂到她胸前。王丽知道:如果现在把不省人事的少爷们叫醒,仆人是十有八九要吃爆栗的。
于是,两个男仆,管家徐,王丽,陪着两个熊娃在车里,一直坐到太阳下山。
看着橘红色的光越来越暗,王丽浑身冒汗。虽然车里开的冷气很足,可是这俩家伙就是两只小火炉。
看着熊孩子的脸都快落到自己的肚皮上,王丽赶紧向后坐了坐。却被一边的熊少爷强行拽住,好像自己就是个枕头。
“我说,徐先生,我觉得,大家休息的差不多了吧?”王丽不得不向管家求助说。
管家徐这会儿看起来,也比刚下飞机时,精神了很多。
他掏出一只手机,点开一只游戏。里面的音乐一传出来,熊孩子就抬起睡眼惺忪的小脸,模模糊糊地看看王丽。
他一醒,就把熊少爷也给弄醒了。
俩人虽然一脸不高兴,但是还是配合地、下车进屋了。
王丽看着男仆把行李从车上搬下来,还掉下一段没了花纹的姜黄色打包带。她就弯腰捡了起来,但是捏在手里,那东西薄得好像个破了的气球,但是材质特别的滑腻,有点像是洗薄了的真丝。
管家也下了车,正注视着她。
王丽赶紧把断成一片的打包带,带放回车后备箱板上,笑笑:“徐先生,我就不打搅了。明天还要上班,得回去准备准备。”
她站在别墅的前院草坪前,慌忙编理由,忘了明天是周日。
这座白色大屋,十分方正,很像1980年代式样的旧建筑。光从外面看,就至少分成左中右三个部分,呈现个略微的C形。屋顶有点中式设计,铺着铁灰色的瓦。
管家徐则好像把自己转职到熊公子家,好不客气地客套着:“至少进来至少喝个茶?”
王丽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她可忘不了这个家伙当初撵走自己的嘴脸,完全不为所动:“不了,不了。”
正说着,又有一辆红色大众开到大宅门口。因为是辆出租车,门卫不让进来。
“王,王,叫他们给我开门!”
罗总大声地叫着。原来出租车上,居然坐的是他和邓总。
徐管家脸上露出了一丝笑,他看看王丽,就叫警卫去给罗总他们开门。
这下变成了有意思的场景。
别墅的主人睡觉去了,只留下丹尼斯先生家的管家、王丽、罗总、邓总等一干不相干的人呆在客厅里。
别墅的客厅,并没有像很多香港富人那样摆设现代,或者追求英式田园风格。它搞得像个猎屋,一个很大的杜鹿头标本挂在客厅冲门口的墙上,两边架着两只中世纪的长柄斧头。
虽然没有壁炉,但是一圈皮沙发都褐黑发亮。中间的胡桃木茶几,也差不多颜色。
这里,虽然没有深紫红天鹅绒幔帐,王丽却总想起丹尼斯先生纽约家的那间红屋子,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们一直就想来拜访了。”罗总误以为管家是熊公子家的长辈,极为客气地寒暄。
“我们之前在旧金山和纽约,跟陆总见过的。”管家也不说破。
王丽当然也识趣。
“张公子呢?”
“他们旅行累了,先去休息了。我叫仆人弄了点茶点。”说着,管家就笑着指挥起这里仆人来。
“徐先生对这里挺熟的啊?”王丽终于忍不住了,也插了一句。
管家看看她:“丹尼斯先生跟张公子的父母是很熟的朋友。所以,从张公子他们在美国读中学开始,都是丹尼斯先生充当的保护人。”
罗总和邓总不明白王丽和管家之间在说什么,都看着她。
于是,王丽就正式介绍了管家,给两位领导认识。
“奥!”邓总听说管家的身份不过是这样的,不由得向后坐了坐,两条腿也叉得很开,开始拿谱了。
罗总仍旧面不改色:“您原来是博士啊?真厉害!哪个专业呢?”
“历史和社会学。”管家温和地回答。“我们研究个体在社会意识、特别是宗教中的行为差异”。
罗总一听更来劲了。他特别喜欢参加任何、听起来有深度的讨论,以便抬高自己的身价。
“这挺有意思的,比如?”
“比如邓先生戴的这张佛牌。”
管家瞄了一眼、邓总脖子上的大金链子和佛牌吊坠,说:“这是在您从泰国求来的佛牌上,加过咒文的吧?”
“是吗?”邓总一脸睥睨,还是瞧不起管家。
管家笑了,他把头靠近邓总,不知道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邓总的态度立时变化了,他直起背来,惊讶又惶惑地看着管家。
“说的对吗?”罗总笑嘻嘻的,偏要百上加斤。
“这个不难。”管家似乎意有所指地、偏头看向王丽。“这些都是些普通的东西而已。有一样非常有力量的东西,估计两位都听说过。”
“什么?”罗总和邓总异口同声。
“是上古的一枚指环,凡是能戴上它的人,就能召唤天上地下的天使和魔鬼,为他服务。”管家微笑着。好像他一点都不担心,罗总和邓总会在心里窃笑他是个傻瓜。
王丽看着他的瘦脸。
突然,她发现,查理-徐原本像熊猫一样的黑眼圈消失了。虽然没有马上胖回他在纽约时的斤两,但是眉毛间的乌青,也明显散去了。
“您真开玩笑,哪里有这样的东西啊?”邓总先开了口。被人说自己戴的佛牌就是个普通物事,他觉得很没面子。
“我可不是开玩笑,你说呢?王小姐?”
管家把身体转向王丽了。
可还没等王丽说话,罗总插进来了:“这么厉害的东西,在谁手里呢?那不得是美国总统啊?”
“哈哈哈,指环很早以前就不见了。现在,下落没有人知道。不过我之前研究的时候,曾经见过一块黏土板残片,上面说:‘指环有它的主人’。”
“没有主的话,不是人人抢吗?”罗总打哈哈说。他开始拿眼睛打量起客厅的四周。显然,他觉得这个话题很无聊。
管家眼睛都笑咪了。他看着罗总,点点茶几:“不,这句话的意思是:指环只听命于它的主人。不合适戴上它的人,要受咒诅。就算侥幸获得,也得赶紧脱手。”
王丽看着他,心里叹了口气:“诈别人的高手啊。”
别的不知道,她知道自己并没有这样的东西,要不自己怎么还整天被老罗他们呼喝呢。再说,退一万步,就算她的塑料戒指,侥幸是传说中的指环,自己好像也没有受过什么特别的害。
“那……这指环什么样子啊?”邓总眯起本来就不大的眼睛,问。
他以为管家要回他“谁也不知道”之类故弄玄虚的话。没想到管家指着王丽,对邓总说:“您要问王小姐了。怕她是唯一见过指环真面目的人了吧?”
罗总和邓总立即从两边齐刷刷地看向王丽。
她惊慌地赶紧向沙发后背靠去:“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