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士兵头就不再是战斗的一员了。下面打的又红又紫,他都看傻了眼。他和跟着他一起出走的8个获封骑士的士兵,依旧破破烂烂,毫无贵气,特别是看着下面的乱斗,大家有的叫好,有的害怕,有的打太平拳:往下面扔吃剩的鸡骨头和各种说不出名堂的碎骨头,跟市井野狗并没不同。
守城的士兵不管还说得过去,但是打了一个早上,都没有看见治安官出来管理贵族、小民和更低层的运尸体人员的械斗,就未免叫人惊讶。大胡子于是去偷瞄眼前的内城高塔。果然,塔楼上,贝利安又站在了上次下令处死韩弗莱的位置。这一回,他没有了从容,眉头深锁,好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狮子,来回踱步。
“贝利安大人自己来了啊?我以为治安官是范代尔男爵的公子呢?”
士兵头朝下面的人群吐了口唾沫,但是下面的人打的都顾不上理他了:“我原来也这么想的。他父亲去萨富丽维前,摄政大人是这样安排的。可是他和都护大人回来后,都护大人就亲自担任治安官了。”
说着,两个人看见耶路撒冷的都护大人带着亲卫离开了塔楼平台,转到里面更隐蔽的角落去了。太阳终于升过正上方,开始朝着下午西行的轨道滑动了。大胡子想回家去,至少找点东西吃,他原本以为土匪会追上自己,但是到现在都看不见他的影子。大胡子有些不安,这种不安被士兵头和他的人看出来,开始取笑他来。
大胡子不得不岔开话题:“没---没看见安启亚和棕红头发的那位啊?”他明知故问。
士兵头看看贝利安的人已经看不见了,才小声回答他:“别提他们俩了。”
士兵头的一个手下,就是原先拉肚子、半死的那个,他扁圆的脸上长着很多雀斑,牙齿也大多是半个半个的,把脸凑了过来:“是啊,我听说---都护大人为了百姓,不得不杀了他们。”
士兵头赶开手下,把声音压得更低:“---唉!都护大人也不容易,我不好说。上次,以列巴大人不是跟都护大人说,他们俩跟罗伊师傅好像知道了什么事儿!贵族们的想法跟我们不一样,什么都做得出。”
忽然,不知道谁把一颗烂了一半的人头扔上半空,差点打中大胡子,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不过倒是叫他明白了一件事:都护大人有百般的优点,可是差一条能力。说的难听点就是:
贝利安大人虽然英俊,可以博得女王的欢心,虽然狡猾,可以无论如何的都要利用阿尔斯兰,钓出并杀死韩弗莱,虽然心狠,可以为了封嘴杀死安启亚和棕红头发,但是他不是一个管理国家的良才,甚至连一座大城也管理不了。
可能是大胡子的想法太容易从脸上读出来,士兵头忍不住反驳他:“这也不能都怪都护大人,原先城里就三万人,现在城外各处的人都跑进来了,六万都不止。每天光要吃的东西和喝的水都不够了。”
他还没有说完,就看见城外,从四下偷偷摸摸涌出一大帮子穿的比烂了的尸体都强不了多少的男男女女,就好像那天晚上会同典狱长一起拼杀的蛤蟆大军。领头的却不是原先的蛤蟆头儿,这个新头领十分眼熟,大胡子惊讶的发现居然是典狱长自己。才两三个月不见,典狱长大人已经从一身官衣,变得好像乞丐。大队人马里也没有范代尔男爵的长子,就是那个跟着典狱长混的勇士。
看见这些人,士兵头赶紧大喊:“开城门!”
三个不知道打哪里招募来的士兵从地上爬起来,跑下城楼,想打开一条缝,让蛤蟆大军进来。可是远处的营幕忽然也有了动静:千军万马发出了大吼,他们的战马和骆驼也发出了嘶鸣,整的地面的小石子和沙砾都好像要开始抖动一般。接着,帐篷的外缘出现了一条黑色的线。然后黑线的中心凸起,骆驼大军连着马兵,大声呐喊的朝耶路撒冷的大卫门冲过来。
蛤蟆大军一看急了,朝城门猛扑。
“我们要进来!放我们进来!”
“是都护大人叫我们去征召人马的!”
“快开门!”
“救命啊,救命啊!”
“我不要被异教徒杀死!”
人越是使劲拍使劲撞,大门后面的士兵越惶恐,焦急之下、开城门的门环机关居然卡住了。大门后立即传来嚎哭和砸门撞门的声音!
城里的大门口前,刚才还在抢夺尸首、争辩该怎么埋葬的人,也懵了。一阵男人女人的尖叫和咒骂后,城里的人纷纷转身向后跑,一直跑到内门上的两座高塔的墙根底下。然后,不知道什么人从里面把内城门给关上了。城大门和内城门间,除了极个别人以外,绝大多数,特别是那些看热闹没有来得及跑的,推着运尸体的木轮车麻木做工的,还有腿软脚烂跑不动的,全木住了。
“让我们进去!”
“把内城门打开!”
“我是勃肯帝贵族!给我开门!”
眼看内城门塔楼下、装着金色狮子花纹铆钉的木门就要被连着门栓一起推倒了。内城门上,归属都护本人的卫队,立即冲了出来。他们的头领一边叫人不要动,一边跑进去请示贝利安。又过了一会,他才跑出来,然后卫队就抬出一袋袋原本用来巩固城池用的沙子,朝城楼下嚎叫着、推挤着的人群撒去。大概他们是想借此让大家老实下来。可惜,落沙砸人,不疼又不痒,又迷住眼睛,城根下的人越发暴动了。
强壮的男人挤倒了弱小的妇孺,沙子和人血还有一些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混在了一起,被人在地上踩着叭叭叭的响。但是,旋即就跟内城门和门栓一起发出吱吱呀呀的声一起,被人疼极了的嚎叫声盖住了。
另一边,城外的人看见就是不开门,叫得更响了。
“我们不要就这么死!撞门!”
里面的人大约听见了,于是内城和外城中间有人大喊:
“我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没吃没喝、跟尸体打交道的日子了。”
人群先是一阵安静,接着不知道谁跟着叫起好、迎合起来。
“是啊,耶路撒冷有什么好守的!倒不如出城投降!”
“可是----”
“萨拉哈丁王是先王的朋友,一定会对我们网开一面的。”
“你们是贵族,当然这么说,我们平民怎么办?”
“谁不知道萨拉哈丁王仁慈慷慨?!肯定对我们小民更好!”
“是啊,是啊!”
原本还要往内城挤的男女老少,忽然觉得自己是丢了脑子才要往内城挤,于是没受伤的和受了点皮外伤的,又开始往外城大门口的士兵那里跑,要去强行打开城门、迎围城的人进来。
本来要为城外难民开门的三个士兵不知道该顾哪一头了,他们看向城门上的士兵头,士兵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从城门上居高临下,似乎远处的回教军越跑越快,随时要冲到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