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闲人都走光了,殿上就只剩下了尼布的医生、老神官、服侍祭司、阿萨加百利、撒以马那、耶鲁巴伯、朱木齐几个了。
尼布有些疲劳的望向他们。
“殿下,您似乎还是不习惯。朝廷上一般就是这样的。”
耶鲁巴伯苦笑了一下。
“未来,您统治的地方越大,臣子就会越多。争权夺利的人也会越多。”
朱木齐也恢复了他一贯的波澜不惊。
“是啊,要知道,就您现在坐的这个位置上、曾经有多少人,都是被他的臣下杀了啊?”
撒以马那看着那个、曾经属于他家族的宝座,叹了一口气。(土匪头子出身于亡国的以色列王族。)
“----”
尼布举起一只手,表示这话题他不想继续了。
然后停了一下,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问:
“埃及新派来的军队到哪里了?”
外面,沙得利安气呼呼的、回到了自己的地方。
就快吃晚饭的时候,他听见外面隐隐的说,那个刚来的胖子被殿下请去吃晚饭,去一同陪同的还有耶鲁巴伯和朱木齐两位大人。
于是,沙得利安气得直接把饭桌给翻了。
“X的,这些贵族!”
沙得利安的女人,从内室出来了。
她眼睛上画着浓妆,带着一条红色的纱巾,半掩着脸,看起来十分妖娆。
这个女人是巴比伦城的一个妓女,沙得利安在王城的时候常常光顾的,最近听说沙得利安发达了,才从王城那边过来投靠他。
“将军大人,您怎么了?”
女人把沙得利安的头衔向上扯了扯。
“阿梅!我在想我是不是太天真了---”
沙得利安把脸捂住了:
“原来说是不举行晚宴了的。现在他们又举行,却根本不会来叫我。他们根本没有把我看在眼里!在他们看来,我还是个卑贱的士兵而已。”
“----”叫阿梅的妓女,摸摸沙得利安没有瞎的那半脸,没有回答。
“阿梅----”
沙得利安拉住妓女的手,喘息了一下:“我不服,我不服!”
“那么,那亚述人也去吃饭了吗?”阿梅指的是阿治曼。
这话提醒了沙得利安,他赶紧叫了亲兵去打探。
本来没有被叫上的阿治曼,听说胖子大臣非常有趣得带来了一个土匪,而且还是上次绑票尼布的土匪头子,于是就不请自去了。
可是,话传回到沙得利安这里,却完全走了样。
左听右听,沙得利安都觉得,只有自己被撇在晚宴的外面,不是王太子所承认的朝廷一员。
“混蛋!混蛋!”
沙得利安先是像头受伤了的野兽咆哮着,然后又像个孩子一样、扑在妓女阿梅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其实,您也不必太伤心。我知道一个关于那位殿下的秘密。”
妓女阿梅的眼睛在火光下闪烁。
“---什么?什么秘密?”
沙得利安抓住阿梅的肩膀问。
“先放开我,您弄疼我了,将军大人。”
阿梅妩媚的说,然后她才站起来,徘徊了一下,把故事在肚子里整理了一下:
“我来以前,正巧遇到一个从尼尼微带来的庙妓。她原来可高贵了,可是现在---”
阿梅得意的笑了一下。
“这个庙妓认识生尼布的那个女人呢!她说--”
阿梅压低声音,把嘴趴在沙得利安的肩膀上:
“她说,尼布根本不是巴比伦人呢,更不用说是巴比伦王子了。”
“你这是---这故事是真的吗?”
沙得利安的眼睛瞪的滚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他现在岂不是在冒险?
一旦有人戳穿尼布的身世的话,那么自己不就成了、跟着尼布这个假皇子、作乱的同党了?
他的荣华富贵,和多少年来好不容易挣来的功勋,都要泡汤了?
他的犹豫和恐惧,在他迷恋的女人眼前,格外明显。
“真的,那女人说,当初,尼布的妈妈,巴比伦送到亚述的人质西塔王妃,来亚述的时候根本没有怀孕。她后来勾搭上了王弟都德亚里斯才怀的孕。你想,尼布是生在亚述王加冕大典的最后一天的,那时候,人质们到亚述都多久了?生出来的孩子,怎么可能是巴比伦王子呢?”
阿梅眼睛里闪着危险的光。
对巴比伦人质到亚述的事情,别人记得不清楚,他沙得利安却不会记错。
他的姐姐也是一同随着宫里的人质、到亚述去的,从此再也没有了音讯。
他记得很清楚,人质出发的时候,是夏天刚开始的时候。
而尼布出生的日子,如果真如阿梅所说的,则是次年的夏天。
胎儿怀10个月的有,但是怀12个月的,却是不大听说。
再说,他以前也有耳闻,亚述的王弟兼摄政王非常喜欢尼布,以至于别人都说尼布是他的私孩子。也因为如此、亚述王一直在追杀这个、现在带着巴比伦王太子冠冕的少年。
难道这一切都是巧合?
“王如果知道了此事?”沙得利安心里恐惧起来。
“王一早就知道。那女人说,她已经被宫中王的太监长亲自问过话了。”
阿梅看着沙得利安。
“我听说,朝廷里很多大人,都原本想趁着埃及人来袭击,悄悄解决了这桩丑事呢。”
“哎!”
沙得利安狠狠拍了自己的脑袋瓜。
他起先就曾经想过,怎么会有埃及军来袭,王都不派一兵一卒来救援自己的儿子呢。
现在终于真相大白了,他沙得利安反倒成了王朝的罪魁同犯。
“我们怎么办呢?怎么办?”
男人很多时候都更加脆弱,想想自己眼前的地位要如烟云散去,沙得利安觉得比死了还难受。
“我认识一个王朝的贵族,他可以帮助我们---”
阿梅悄悄说,在她的手中,沙得利安痛苦着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阿萨大人终于获得自己梦寐以求的土地了,他的苹果梦触手可及了,他原以为自己会高兴的屁颠屁颠的。
但是真的要实现了,他反倒为更大的事情发起了愁。
“殿下,容我禀告。我觉得您像历代的王一样、使用奴隶,不是个好办法。”
“您这是什么话?如果殿下真的跟他自己希望的那样、解放了奴隶,那么岂不是要成为神官和贵族的死敌了吗?”
耶鲁巴伯终于知道,为何阿萨加百利会在很早以前、就愿意跟着尼布了,因为两个人居然都在想着废止奴隶的事情。
“老师,我自己被奴隶贩子抓走过,看见我的朋友们被变卖为奴隶,知道他们的痛苦。我---”
这话说到了尼布的心上,他第一次想成为王者,正是因为希望能让自己这样的小人物,老神官这样的老朽、和家里那些贫贱的邻居,都能安心的活着。
他不明白为何不能够这样做。
“您这些都是孩子话!”
难得,阿德阿大祭司的服侍祭司们,也赞同耶鲁巴伯。
“再说,埃及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打过来,难道您想这个时候、做得罪所有人的事情吗?您这可不是把头放在刀子下面吗?”
说着,他们看着亚米阿德老爷子。
老爷子也赞同这个主张,他知道神官们是绝对不会同意这个想法,一定会为了保住自己的奴隶,毫不犹豫的跟世俗贵族一起推翻尼布。只要是危及到尼布安危的事情,不管说的再天花乱坠,他也是不会松口的。
于是,尼布看着胖大臣不出声,他还没有改变主意。
“殿下,先换个话题,大后天晚上,是尼撒月庆祝的最后一个晚上。为什么您不同我一起到城里的夜市上去逛逛呢?”
一直在一边没有出声的朱木齐说话了。
“这是个好主意,我也没有见过这里的夜市呢?去看看,说不定能发现什么新的买卖。”
阿萨大人比所有的人都兴奋。
“可是,不是说埃及人离我们其实很近了吗?或者他们会提前攻过来,还去什么夜市?”
尼布又想起了烦心事,他有些不安。
“殿下,不如、如果埃及人没有攻过来的话,您就随朱木齐大人一起去看看。毕竟,先代亚述王们是每年打仗的,但是也没有看见、耽误了哪一位伟大的先王起宫殿、修建道路桥梁和神庙呢。”
医生给尼布端来了一杯水,微笑着总结了一晚上的争论。
另外一边,埃及人已经到亚述西方重镇、达卡尔基米什城,与亚述余部汇合,从西南和西北两边,同时与尼布的领地,形成了对峙。
到了尼萨奴月新年祭典的最后一个晚上,埃及人仍然只是留在亚述西部城市里,并没有发起进攻。
所以,尼布不得不跟着朱木齐一起,去游夜市。
为了能玩的更好一些,去的人都乔了装,由撒以马那殿后出发。
胖子阿萨加百利是个什么都务必要看看、摸摸、尝尝和聊聊的人。
于是朱木齐带着尼布走一边,阿萨加百利和医生一组走另外一边,大家说好了在外城门口集合。
这天晚上,城里城外几乎照的跟白天一样,到处都是人带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在叫卖和嬉笑。
可即使这样,街上仍然有着泾渭分明的巡逻兵专用道。
这是亚述人在撒玛利亚地区留下的痕迹:
虽然看着到处人都挤着一堆堆的,可是凡有阿治曼的巡逻人员过来的时候,自然就闪出一条路来。
尼布打心里觉得,这看来没有章法、却管的不错的外城,着实比沙得利安管的人人小心谨慎的内城,更叫他舒服。
“你到底想叫我看什么呢?”尼布问朱木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