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王太后被搀走了,大臣们满脸严肃的聚集在一起。朱木齐却在圈外安静的看着土匪头子:
“撒以马那大人,这是当您的流放结束了吗?”
“等太后陛下平静下来,我会护送陛下回叶城去。”
“这也是王上的意思吗?”
撒以马那回望着他:“一山不容二虎,大人。难道您还真要跟陛下的母后决出一个生死吗?”
优雅的大贵族笑了一下,离开他,回到了大臣们堆里。对于如何处置反叛,所有的人都各执一词。但是,巴比伦王出身于亚述,身边环绕最多的是亚述旧臣。亚述旧臣对如何处置反叛,向来得心应手:
“把所有参与反叛的人,无论是巴比伦人还是埃及人,都剁掉四肢,剥下皮来,挂在王宫的外面。”
这不是巴比伦人处置反叛的做法,是亚述的做法。巴比伦大臣们立即惊骇了。但是出奇的,并没有人提出异议。这有两个原因,其一,亚述朝臣实力强大,得罪他们,有可能会令自己也被划入谋反的行列;其二,大家都知道王虽然生在亚述,却有着一副软心肠,在杀人的方法上一直不愿意向故乡靠拢。这样的处置反叛的方法,等王回朝时正可以当成打击亚述派的好把柄。
“领相大人!领相大人!都是您主人的兄弟唆使我们的,我们是您的忠仆。”那波王子的近身侍从们哀叫着,扯住了巴比伦各位大臣的脚或者衣襟。其中喊的最响亮的就是那波王子的亲信拉鸿。
拉鸿不是想背叛自己的主人,而是从多年以来的相处上知道王对自己的哥哥总是存了份恻隐,不会真的要杀死那波王子。而且,撒以马那带的口信里,也并没有下达杀死那波王子的命令。既然如此,想必把责任都推到那波王子头上,朝臣们就不能在王没有班师回来之前宰了那波王子。更何况,满朝中还有不少根正苗红的巴比伦系大臣,谁又忍心看朝廷处决了先王唯一的没有疑问的骨血?!
“也对。”朱木齐看看自己的学生。
塔尼乌尔立即明白了。他上来,一把为被拖住衣角的老师解了围,踢开了这个狡猾的亲信。他又从撒以那马的手里,接过他手里那把砍人砍钝了的刀。然后,掌相的继承人兼学生把这把刀塞到台阶下、目瞪口呆的那波王子手里:“我巴比伦帝国最尊贵的皇子,我巴比伦王的亲哥哥,下臣听说,王曾经向耶鲁巴伯起誓说,他在位的时候都要保护您的平安。是有这么回事吧?”
被吓坏了的安达尔王太妃赶紧拉住了儿子,大喊:“殿下,殿下,您说话啊?!”
那波王子含着眼泪,点点头。
安达尔王妃和她的女官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见狡猾的塔尼乌尔继续说:“不过,王法对所有的人是一致的。毕竟我国是实行圣王汉莫拉比王法典的圣朝啊!”
他笑了一下,大家都毛骨悚然,不知道这眼前的这人要说什么。
“既然如此,还烦请您自证清白!”
“我儿如何自证清白?”安达尔王妃最先闻出了背后的血腥气,一下抱住了掌相学徒的膝盖。
“我朝最美丽的王妃啊,就由这贼人来代替您尊贵的儿子、来验证殿下的忠心。您的儿子亲自行刑。当然,臣下也不想累坏高贵的王子,只要那波殿下把这一个乱党”,欣长的塔尼乌尔指指那波王子的贴身侍从拉鸿说:“把他剥了皮就可以了。”
巴比伦系的大臣们面面相觑。朱木齐垂下了眼睛,浮起一个淡的都看不到的微笑。亚述大臣们则像喂到血味的鲨鱼一样涌了过来,开始倾心向那波王子传授剥皮的艺术。然后,在塔尼乌尔的监视下,这几个亚述大臣有说有笑的半押着那波王子去了行刑的作坊间。一个人帮那波王子把剥皮用的架子搭起来,两个人指挥着士兵把发疯一样又喊又叫的拉鸿拉成一个大字型、捆在架子上。最后一个人帮那波王子,把那把砍得都卷了刃的刀,在水池中冲了几冲:
“不断涂点凉水,是最好的剥皮办法了,不黏不打滑---”
好像,他们说的不是要揭掉一个活人的皮,不是那波殿下最信任的朋友的皮。那波殿下木吃吃的看着眼前这群嘻嘻哈哈的家伙,怕的都快站不住了。但是他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死的勇气。于是,他,在众人的挟持下,举着刀走近了一个劲对他摇头哀求的朋友-----
到了夜里,那波王子不顾一身的血污,脱力的斜在墙上。
从小一起长大的侍从的惨叫声、向自己的哀求声、他被剥掉皮、血肉模糊的样子都在那波王子的身边环绕着,不肯离去。
那波王子痛苦的抱住了自己的头、没出息的对着墙痛哭起来。他知道自己对背叛了弟弟、占有了弟弟的妻子,心里是非常窃喜的。他也知道他做的这些事情,根本算不上战胜弟弟。王后,在实际成了他的妻子以后,甚至拒绝再跟自己见面。那波王子在黑影里想象着:在他心里酷似大公主的王后领着一群鸽子一样的侍女从眼前闪过,要去投向自己真正的丈夫的怀抱,模样好像当初自己刚与大公主订婚时一般。
剥皮和被抛弃的感觉,始终萦绕着那波,像吸取他精力的鬼魅一般。
那波王子不吃不喝、嚎叫了整整一夜,好像他自己也被剥皮处死了一样。那之后,王子就委顿在家里,连起床的勇气都没有了。
朱木齐大人听见这样的报告,难得的夸奖了一句自己的学生,然后他问塔尼乌尔:“撒以马那呢?”
“老师,他已经带着王的指环,回阵前了。”塔尼乌尔甄字酌句的回答。
“你也觉得我不需要考虑王太后的事情吗?”
“老师,为何陛下不处置王太后呢?”
这听上去似乎是个问题,其实,朱木齐知道学生是在回答自己。他朱木齐享受大权在握的感觉,而太后也是个政治家,一样也喜欢掌控时局。因此他必然与太后势成水火,没有办法各退一步。眼前,太后因为参与了这个局,陷在自己的掌中,她的亲信也没在王城中揭竿而起,王本人又尚未回到朝廷。这一切看起来真是除掉太后最好的时机!可是这么一做反倒笨拙。与其自己拼劲全力去除掉母狮子,为什么不留机会给母狮子自己养育出来的少壮狮子来发起最后的致命一击呢?他觉得塔尼乌尔是个良臣,已经具备了继承自己的能力:
“答得好”。
“那么老师为何愁云密布呢?”塔尼乌尔非常善于揣摩老师的心思。
这倒是叫朱木齐多少有些不快。虽然他很高兴学生的能力,但是这不啻于说这个家伙比自己还聪明,能看透自己。于是,他一沉吟,没有把任务布置下去。在他看来,该是时候除掉阿苏这个绿眼睛的小人了。但是学生这么狡黠,自己该不该留下阿苏作为防御自己的爱徒的盾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