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丽不由得胡思乱想:该不是千亿集团从一开始就设了套,专门来害自己的吧?
但是,杀鸡何用宰牛刀?如果美国大兵只是想拿走戒指来的话,应该不用兜这么个大圈,把整个江川集团都套进去。
她于是安慰自己说,这是平时总加班,照不到太阳害得。因为,领导们白天都没有活计布置,但一到下班时间,或者周六周日,就会想起她,给她安排很多急活。
好在今天,大人们都去头面人物的宴会、交际了。
王丽决定赶快下班。
脚才到公寓楼门口,她又有些迟疑。因为小银子今天下午从广州回来,教会的大妈们,说不定还有恩公,也会来探望。
她不想碰上他们,又被拉着讲一堆“基督是为救你才死的”之类的话。
王丽只好漫无目的地、在淘大花园满是行人的小街上瞎溜达。两边开满了小饭店、甜食店和快餐店。门口的路灯下,还排着长队。
她看看表,都晚上八点半了。
王丽不由得一边赞叹香港人民对吃的热情,一边在心里斗争:自己是要节食健康,还是去小街头上那家豆浆油条店闲坐。
坐下了,当然要吃东西。她满心愧疚的、要了一大根油条。
“明天再减肥,明天再减肥”。
“我也要一根油条。”
背后,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居然是恩公。
他没穿教会的红T恤,也没穿阿拉伯长袍,但是,仍然很容易认出来。
“……”王丽不知道说什么好。
于是,恩公替她解了围:“你上次说‘下次一起吃饭的’。”他还很自然地、把两根油条的钱,都付了。
王丽有点不好意思,只有跟在他身后,一起坐到小店临街的大阳伞下。太阳早下山了,涂着褐色漆的折叠木头桌子和板凳,黏黏地发潮。
“我……我以为您……”
“?”恩公褐黑色的大眼睛,无邪地看着她。
王丽这才意识到,恩公不是今天晚上去探望小银子的人之一。他或者根本不知道,上次素菜店的事情。
“我以为你是阿拉伯人,额,不,是回教徒……”
她急着想找个话题,却忘了这个话题,上次已经用过了。
“其实,你或许知道,犹太人、基督徒和回教徒,信仰同一位神,都是亚伯拉罕的上帝!”但以理又点了两杯冻豆浆回来,笑眯眯地说。
“这怎么可能呢?基督徒和回教徒,打了1000多年了!”
王丽还是看过《天朝王国》的。她知道,基督教世界曾组织了十字军、去征伐回教徒,口号是“解放圣地耶路撒冷”。
然后,奥斯曼土耳其人又攻破了现在的伊斯坦布尔,把从前东罗马帝国的索菲亚大教堂、改成了大清真寺。
恩公示意王丽别忘了吃东西。可她刚咬下去,但以理就乘机说:
“很早的时候,有个人从乌尔城,就是中东的一个地方,听见神召唤,就流浪到了现在以色列所在的地区。”
“后来,他老婆因为不孕,给他讨了个小老婆。小老婆生了大儿子后,大老婆又生出了小儿子。大老婆生的小儿子,是以色列人的先祖。小老婆生的大儿子,就是回教徒的先祖。”
恩公用普通话、绕口令一样,把王丽说的、差点咬到舌头。
“这个有一大一小老婆的,就是你说的亚伯拉罕?”
她毕竟去英国留过学,也听过《圣经》最开头的几个故事。
这时,王丽的板砖电话亮了起来。低头一看,原来是张总发来份英文合同,叫她整理个概要,“今晚发给我”。
这叫她顿时觉得恩公伎俩可笑。
王丽瞄了瞄店门头里坐着的几个人,还有他们小腿上丰富的汗毛,呲起了门牙:“可我听说基督教有三个神啊?”
“一位神,三个位格。”恩公也吃了口油条,好像没有看出王丽的愠怒和挑衅。
王丽心里很不忿。
“现在这么昌明的时代,还迷信这些?”她很想这么说,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毕竟这个人是神学博士,估计正等着她上当。
她就以退为进:
“以前在英国我看见好多人,都站在路边发小册子,宣传基督教。不过大家接过来,就随手扔垃圾了。现在时间这么宝贵……”
但以理继续吃他的油条,不接话茬。
“要是能有人用1分钟说给我听,你们到底信什么就好了。”王丽乘胜追击。
恩公用纸巾擦擦嘴:
“我当你说的是真的了。好吧,期初,”他蘸着冻豆浆塑料杯渗出的水汽,在桌上画了个圆圈、代表地球。
“神创造了世界和所有的生命,让人负责管理。”
说着,他在圆圈上画了顶王冠。
“人就把自己当世界的主人,随心所欲。犯了罪,不能再和神联系。”
恩公在王冠下面画了个火柴人。然后他就在王冠和火柴人间、画了个十字加号:
“神就来到人间,被钉上十字架,牺牲自己、替大家承担了罪责,使人可以重新跟他和好。”
然后,他把又长又细腻的手举到王丽眼前,再放下,表示说完了。
王丽看了下表,还真不到一分钟,心里大不服气:
“要是神真的有,不是该他想干什么,就可以做什么的吗?还用牺牲自己?”
“神是公正的,对所有的一视同仁。而罪的代价就是死。以前,大祭司每年都要到至圣所,宰杀牛羊,来替自己和大家赎罪。”
“至圣所?”
这话叫王丽想起胖子说的吉鲁博来。她很想多问问这位中东学者、所罗门指环的事,但又怕恩公说出更多、叫她信教的话来。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但以理请她敞开说。
“我……我想请教您,是否知道所罗门王的……所罗门王的事情。”
王丽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但以理笑了,褐色的眼睛里似乎燃起了一团磷火:“你似乎很在意但以理的预言、跟所罗门王啊?我能问问,你当初来迪拜,也是去寻找所罗门王的指环吗?”
王丽囧了,她拿右脚反复搓着脚下的石子花砖,半天才挤出个假笑:“您……为什么这么想?”
恩公指指她小指头上,戒指把肉都勒红了。
王丽赶紧掩饰:“这是从机场买的便宜货。”
“比真的好!”说着,恩公从他骆驼皮背包里,摸出一本黑皮厚书,递给王丽:“你可以在《圣经》里,了解所罗门王,还有先知但以理的预言。”
然后,他把喝剩下的空杯子,跟包油条的纸袋子,团在一起,发生“咔咔咔”的声音。
“所罗门王死了,戒指的其他持有者也都死了。那东西,不能解决普通人的问题。”
说完,他站起来,把塑料纸球扔进红色垃圾桶,消失在夜色深处。
王丽刚要把恩公给的“册子”,也扔进红色大桶里,但是沉甸甸的分量又让她觉得,不如把书留在这里,明天自有街边收废纸的老太太会把它捡走。
于是,她把《圣经》丢在凳子靠里的黑影里,拔脚就走。
才走了两步,就听见有人在后面喊她。一个十几岁、在豆浆油条店打工的男孩,围着一条黑围裙,追了出来。
“小姐,你丢了东西。”
黑夜里,孩子的眼睛,如明星,忽闪忽闪的。他手里的圣经摊开了几页,还露出一张小书签来。配着的图片,居然很像自己被卡车司机扔下时所面对的那片河岸。
王丽只好勉强道了个“谢”字,把大厚书塞进褪色的蓝布包里。
她没留意到刚才店里出来的那几个客人,已经走到了她的背后。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光头,身材极其精干。他站在暗影里,拉丁血统和鹰钩鼻子,使他小麦色的皮肤,看起来像涂油的陈皮。
他盯着忽明忽暗的路灯,看看最后出来的高大身材,留着板寸平头的蓝眼睛男人:
“多恩,你确定,她拿着所罗门的戒指?”
“她和指环的联系,肯定比臭Peter多。”
“怎么能确定?”
“马可和我说,他昏倒前,看见了馆长招供出来的、四只怪兽记号。那个女的,就是消失看不到的第一只。”
精干中年男人递来一杯冰豆浆:
“我恐怕,五角大楼和杰弗逊准将都不会相信这样的胡话。”
“马可是好孩子。他父亲、舅舅,都在咱们陆战队第四团。还有……额,你记得,博物馆馆长招供的时候、怎么说的?”
多恩背对着豆浆油条店的电视机,没有理会朋友手里的饮料和质疑。
“有关所罗门王戒指的记载,是在巴比伦人入侵圣殿后消失的。也就是说,戒指最后的经手人,是巴比伦。第一只怪兽也象征巴比伦!”
精干男人耸耸肩,插着两个口袋,返回门口结完账。末了,他还在收银台招财猫的小碟子里,放了张绿色票子。
多恩少校则拨通电话:“马可,告诉他们,可以进行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