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前面的小个司机,也在惊恐的一瞬间,被后面冲进来的人扼住了喉咙。他赶紧去拽让他无法呼吸的大手,整个身体都半立到了驾驶座上方。
接着,寿司店门口的黑大个就一个健步,蹿到畅畅他们的车前。
这时,路口的通车绿灯突然亮了,他还险些被开过来的红色101号双层巴士压到。
就听“啪啦”一声,驾驶座旁边的车玻璃被人击碎了,出现了蜘蛛网般的大片裂痕。
车上的壮汉们一着急,就从另一侧的车门里跑下一个,想通过副驾驶,去控制住车辆。他刚跳下车,立即被后面挤过来的一辆白色大众,撞飞了出去。
本来喇叭声大作的细马路上,立即就安静了下来。
其他车辆也歪七扭八地停下了。
旁边行人道的路人,商店里的顾客,甚至店员都围过来。密不透风的人群里,有人拿起手机打卡,有人拨通了报警电话
不过,五分钟路程上去的王丽宿舍里,没人知道一点动静。
这天晚上,寿星公没有耍起来。
但是,熊孩子和姚明明包办了生日宴魔人的第一和第二。
“看来,咱家还能出个灰姑娘。”
看熊孩子又倒在王丽家客厅的沙发上,坚决不肯回对面的家里睡觉,小银子朝王丽眨眨眼。另一只眼睛,已经眯成条细线。
“你们也是,怎么让他这么喝,他还没有18岁呢!”
王丽却觉得嗓子都快冒烟了。一晚上,她都在拦熊孩子和姚明明喝酒,但很不成功。
“算啦,他爸!”
不过,熊孩子对畅畅的评价,引起了王丽的警觉。
她寻思了一圈后,觉得这事跟自己关系不大,不去多管闲事。
好在生日趴的第二天,是个王丽不用上班的周六。她早上有很多时间,可以收拾一下那些不受欢迎的“36”大海报和耷拉落地的银色气球。
熊孩子难得地很配合:在王丽吸尘的时候,知道抬抬脚。
“咦,你昨天还没有说去了哪里呢?”
“反正不是四川!”熊孩子把头靠在椅背上,把两只脚都抬起来。这样,他就可以把眼睛朝向天花板,让王丽没法窥伺。
但是,他也不想把眼睛闭起来。
因为只要他一闭眼,就会看见扎得曼都的喇嘛寺那条通往大法王内室的通道,黑乎乎的,满是酥油花的香味,好像人把一大块奶油拍在了脸上。
章雪晗虽然有些犹豫,可还是紧紧跟在熊公子身边,往里面走。
公子的几个朋友在后面嘁嘁喳喳。
大部分都是年轻男人们的戏谑和调笑,这更刺激得熊孩子的听神经扯成了一条琴弦。
他忍不住瞪了一眼、前面举着酥油灯引路的德格。这位法王秘书,穿回了寺院里的深红色袈裟,袒露着一条满是肌肉的褐色胳膊。
最叫他觉得恶心的是,这家伙向兄弟推荐的“双修”第一人选,居然是大妈。
好在兄弟说,不想让其他朋友在背后嚼舌根,说他“嫩草被老牛吃了”,最后还是带来了章雪晗。
“在那屋子里,她肯定是(雏儿)。”
熊孩子阴沉着脸,跟在酥油灯火焰后的脚步,也越走越快。
眼看他就要跟着熊公子和章雪晗走进“莲花海”,德格突然倒回来,还伸出古铜色的光胳膊拦住了入口:“里面,只有双修的人,才能进……”
熊孩子就差大声嚷嚷:“蠢女人,他都说到你脸上,他就是玩玩的了”。
可那时,熊公子是用拉丁语说的,明显就是占章雪晗不懂的便宜。他也碍着和张仲文十年的关系,没法直接戳穿。
于是,一气之下,他就举着自己的安心枕,先一步回了香港。
这时,王丽把脸伸到了他眼前:“你最近老是跑单帮啊?”
熊孩子干脆黑着面孔,把头偏在一边的宜家红塑料椅子被上。
“你吃了早饭就回家吧?我还有事情……”王丽弯下腰,开始拆吸尘器的组件。
“什么事情?”
“大哥,大把事情啊!”
“比如?”
“洗洗衣服,打扫……”
王丽还想说,就被熊孩子打断了:“大妈,你都这个年纪了,知道自己为什么混不出来吗?”
王丽看着这个未成年,问:“为什么?”
“这个世界是个network的世界。你看你家的白莲花,人家都明白!”熊孩子一脸嫌弃王丽的表情。
他虽然知道兄弟做得不地道,但是,在他看来,至少,章雪晗还卖出了个价。而王丽就是一头被黑胶皮套子捂着眼睛、疯狂拉磨的蠢驴。拉磨就算了,小尾巴还开心地一摇一摇的。
“我……”王丽叫他说地哑口无言。
“算了,我下午就带你去见识一下。”熊孩子终于站起来,回自己走廊对面的家里了。
熊孩子的邀请,让小银子和姚明明都非常兴奋。
小银子本来是窝在上铺,抱着公司奖励的iPad,看学长帮她从耶鲁大学亚述学会挖来的内部资料。
听见有机会去认识更多潜在保险大客户,她连脸都没顾上洗,就急忙爬下来。一着急,还差点踩破了身上的粉色桶裙。
“哗啦”一声,小银子拉开不织布衣柜,从里面掏出她能想到的所有好衣服,都摊在姚明明的下铺上。
姚明明也跳进来参谋。她两个腮帮子,都鼓鼓的。
王丽在客厅打开电视,顺便看看饭桌兼学习桌上的蒸蛋器。里面原本有四个鸡蛋,三个姑娘外加熊孩子,每人一个的。
现在,只剩下了一堆肉色的碎蛋壳。
新闻上,对昨天傍晚的事故一笔带过。
但是,花园道美国驻香港总领事馆的顶楼,已经气氛肃杀了。王丽在飞机上救过的越南裔女助理,踩着黑色花篮形高跟鞋,好像黑猫一样,轻轻退出准将目前使用的一间办公室。
在她关上厚重木门的一瞬间,门外矗立的几个大兵,就都听见了杰克逊准将低沉的呵斥。
刀疤脸中尉嚼着口香糖、搂着两个膀子,闭着眼睛,在铺着深蓝色地毯的走廊上,依着窗户晒太阳。
紫外线,通过茶色玻璃,照到他浅卡其色T恤和小麦色高颧骨上。但是,这光暖融融的,简直就是最好的催眠曲。
更重要的是,阿奇中尉还知道,经过这件事,唯一非B小队成员的马可会被撵回美国。
这样,就算多恩还是雪鸮特别行动指挥官,实际上也就被他架空了。
五分钟后,蓝眼睛的大兵头红着脖子地推门出来。他的背后,跟着耷拉着脑袋的黑大个马可。他的左手和手腕上包着军绿色绷带套,右脚好像有点跛。
路过阿奇中尉和他B小队人员时,几个大兵拍拍马可的厚实胳膊:
“伙计,至少你回家过感恩节了……呵呵。”
黑人士兵黑眼皮抽动了几次,却没有抬起来看他们一眼。他的心,也在肚子里上下乱跳。
至于熊孩子邀请大家去豪趴的事,老实说,王丽也很兴奋。
可惜,每次她有这样好事的时候,领导们就会打电话来。果然,没等小银子和姚明明挑出件衣裳来,罗总就打来了电话:“王,你在哪里?”
“领导,我……”
王丽还没有说完,罗总就打断了她:“今晚,陆总要去参加平绅士家的酒会。邝太太也去。”
“呃?”
王丽刚想问邝太太是谁,罗总就严厉地接着训斥:
“邝太太说,要带小狗过去,但是小狗还没有美容完。你去XXX路的XXX美容院,说是邝太太叫的。去接了小狗后,去半山。我在路上等你。”
接着,罗总挂断了电话。
王丽真想马上打过去骂他。
所谓半山区,原本是香港岛一个住宅区的统称。
狭义上是指,位于太平山山顶及港岛核心商业区之间的西半山和中半山。
香港开埠初期,英国来的达官贵人以及富商都住太平山山顶。中环及中环半山一带则华洋混居。由于治安较好,都是高尚住宅所在地,在香港TVB商战剧里常常提到。
但是,真问本地人,就会知道,半山区范围极广。东由司徒拔道起、西到薄扶林道与般咸道交界处。南起薄扶林郊野公园北面、北到坚道及般咸道南侧。占了港岛区好大的面积!
罗总这么说“半山”,简直是让别人环着香港岛去找他。
王丽冷静了一下,只好发微信问罗总具体地址。谁知道,罗总居然叫她去问邝太太的菲佣。
“您有她菲佣的电话?”王丽也气坏了,问。
不一会,秘书李春给王丽发来一条没头没尾的八位数字,看起来像个预付充值卡手机号码。
王丽无奈地看看小银子和姚明明:“要不,你们先去,然后我再去找你们!”
“你们领导太可恶了!”姚明明大骂。
等王丽送呲牙咧嘴的小泰迪给领导,罗总又接到一个电话。他连问一声都不问,就自顾自地回答:“好的,我叫王丽去顶一下。”
说着,他就用没套西装的粉衬衣袖子,向下探探手:
“王,石总那边的那个孩子,今晚也去平绅士那里。你去负责照顾一下他。”
看着罗总点头哈腰地、把红色泰迪送到邝太太的手里,王丽唯有在灯光闪闪的独立大屋下面、缩缩着。
她觉得,叫自己蓬头垢面地来客串保姆,是罗总故意刁难她。
不过,这一次,确实是王丽想多了。
因为招来劫匪的事,引出了调换戒指的事。石总听说后,保姆被即时解雇了。她原先是想着拿这笔蹭的钱,去重新买个包包,补偿一下因为王丽多管闲事而造成的损失。
再说,她也打量王丽不懂这些,看不出真伪。就算事后有人发现,她就赖到王丽头上。
谁知道那么寸,还没有送出去,直接被王丽的“朋友”发现了。
虽然,保姆哭天抹泪,又说自己怎么在昨晚的抢劫中“舍命”保护畅畅,石总都不为所动。
最后,保姆只有拿着6个月的解职补偿走人了。毕竟按照香港的劳工法,她原本只能拿3.66个月的补偿。
王丽还在懊恼,忽然听见背后,姚明明和小银子叫自己:“王丽,王丽!”
家里的两个美女,打扮得快认不出了。
“啊?原来熊孩子说的见世面,就是这里啊?!”王丽看着姚明明穿着一件银白色的缎子旗袍,露出她修长的身材,惊讶地瞪大眼睛。
“原来不是来这里的。因为我们跟Vincent说,你要来这里干活,他就带我们过来了。”姚明明得意地扬起头。
“他真是路子宽广啊!”
王丽又看着一边的小银子。她像根牙签,穿着一条秋香色的的雪纺长裙,没胸藏臀地向人群里东张西望,小心地观察每一个潜在保险客户,就笑了起来。
不过,大家都想不到的是,在这里,居然也看见了熊公子和好学生。
他俩站在宴会大厅靠近前门的一张高脚圆桌子边。少爷的身边,是另外三五个穿黑晚礼服的男孩。
好学生则穿着一件几乎及地的粉色雏纱裙,戴着同色的丝质长手套,还在手腕和脚腕都点缀了鲜花。即使在各路富贵人中,她都显得如娴花照月。
王丽忍不住低头看看脚上的深蓝色洞洞鞋,叹了口气。她因为出门得急,不但素着脸,还穿了一件人造棉的墨蓝底、白点点连衣裙,像个去菜市场买菜的大妈。
“啊呀,你这是亮瞎我的狗眼啊!”熊孩子也过来了。
他和熊公子一样,都穿着件黑色晚礼服正装,白色衬衣上夹着白色蝴蝶结领扣。不过,他手里,还提着一只橘黄色大袋子:“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