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只橘黄色爱马仕袋子，王丽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

　　熊孩子侧过粉嫩的脸颊，小声嘟囔：“给你租的！回头，把钱给我。反正你也不会买得起适合的衣服。”

　　“租金多少？”

　　“今天你就别问了！穿成这样，小罗一会又要来说‘肥婆’‘母狗熊’了。”熊孩子吓唬王丽说。

　　姚明明也点点头，把王丽拉去洗手间外间的更衣室，换裙子和鞋子了。

　　裙子是深蓝色的，跟宝蓝的鞋正好配成一对。就是细跟鞋子大了一些。王丽在袋子的最下面，还看见两条跟鞋子一个颜色的绑带。

　　等两个人出来，姚明明又拿出一只花鈅匙形状的黑色化妆盒，给王丽上了个妆。她刚端详了下，说了声“行了”，熊孩子就过来了：

　　“你会化妆吗？她是上台唱歌剧？”

　　“我画得不好？”姚明明本来很满意自己的手艺。

　　“你起开，看我！”熊孩子就要夺过黑色化妆盒，重新画。

　　偏巧王丽的手机响了。

　　“王丽，你在哪里！”又是罗总：“畅畅都没有人照顾，你是怎么回事！”

　　王丽只有深呼吸了一口，对俩热心人说：“得了，反正没人认识我。”

　　她说着，就去找畅畅和罗总他们了。

　　等王丽接过畅畅，罗总就像一只猎鹰一样、在一边监视着他们。

　　他也是第一次来香港的这种活动，穿着件深蓝色亚麻布材料的休闲裤西装，配粉衬衣加芥末色长裤。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看看四周人瞧他的眼神，又看看一边比他还像回事的王丽，罗总红着脑门，摸出电话，对王丽说：

　　“我还有点事。你过会把小朋友送回去，就可以走了。”

　　王丽只好带着小孩，在宴会的外围转悠。她很好奇怎么没看见石总，或者石总的助理。

　　忽然，畅畅低声问她：“你脚疼吗？”

　　这小家伙涂了厚厚的头油，梳成个周润发头，还穿着一套奶油色儿童西装和及膝短裤。在晚上只有22度的庭院里，叫夜风一吹，多少有点起鸡皮疙瘩。

　　“今晚还好！”王丽奇怪小孩这么问，也很奇怪他这身打扮。

　　“杨洁（畅畅的前保姆）总是说，高跟鞋得买大一号，穿起来才不疼。”小孩低头，仔细观察着王丽的鞋子。

　　王丽扭头四望，没看见熊孩子，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懂这个，才给自己找了大一号的鞋来。

　　但是，原白色独立屋的前院，到处都是衣冠楚楚的宾客们。大家三五成群，各自围成小圈子，谈笑风生。

　　偶然也会有人客气地对王丽他们笑笑，但是，没人理睬畅畅。王丽想帮小孩找点事情做，就问：“畅畅，邝太太有一只小狗，我们去看看，好吗？”

　　男孩却把油头扭到一边：“我不喜欢小狗。”

　　王丽没想到，他忽然改了脾性：“你不是很喜欢路易吗？”

　　“路易是大狗，小狗都很坏！”畅畅望着草坪上的水珠，若有所思。

　　“你又没有见过邝太太的狗。”王丽推了他一把。

　　畅畅好像个大人一样，冷森森地扭头看过来：“我见过邝太太。”

　　他以为，家里之所以今天会炒了陪伴他五年的保姆，就是因为来拜访的邝太太把听见赵叔叔骂“阿姨”的话，都告诉了石伯伯。

　　可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哭，就远远地看着“阿姨”拖着两只咖啡色大行李箱，上了辆红色厢式出租车。

　　王丽没办法，只好带着小孩朝大厅入口的方向，慢慢溜达回去。

　　刚进了独立屋的栗色大门，她就看见个熟悉的瘦子，在白亮的门洞里闪了一下。

　　她要追上去看看，那唐装黑衣的家伙不是丹尼斯先生的管家查理-徐，就听见好学生的声音在她的右边响了起来：

　　“王丽姐姐？”

　　王丽扭头去看，发现章雪晗站在熊公子身后，笑得各外温柔。而熊公子正在人群里聊天。

　　“这是畅畅，这是我们宿舍的……”王丽看见没人注意畅畅，而小男孩已经露出要踢人的表情了，她赶紧介绍一下。

　　可是，畅畅却扭着大背头，撅着小屁股跑了。很快，他就在人堆里钻了五六个圈。

　　“畅畅，畅畅同学，你回来啊？”王丽怕小孩走丢，只好先跟好学生说“小银子她们也来了，在那边”，就赶紧追着畅畅跑了。

　　等她在黑衣服的男宾和珠光宝气的女宾中，绕了几十回，才终于在一张白色高脚圆桌下面，捉住小家伙。

　　“咱们不是说好了，你今晚要配合一下吗？”

　　“我配合着呢！”

　　“你这就叫配合啊？都不跟姐姐打个招呼……”

　　“她根本没看见我，我打什么招呼？”畅畅也很有理。

　　王丽扭头眺望，发现好学生又回到了熊公子身边。公子已经换了几个聊友。但是他依旧高谈阔论，一次都没看向贴着他的女伴。

　　趁这个空儿，小孩又跑了。直跑到大屋背面的花园，王丽才追上他。那里灯光很暗，远处有水在暗光下闪耀出粼粼银光。

　　王丽怕附近蚊子多，就插插小孩的后脖子梗：“同学，咱俩商量商量！进屋好么？这里有蚊子！”

　　“你去呀。人家都是上流人，把你当成佣人，你开心吗？”小孩气鼓鼓地嘟囔。

　　“那怎么了？”

　　“人家说你是杂种的保姆！”小孩突然尖声大叫。

　　王丽赶紧捂住他的嘴，跟小孩挣扎起来。俩人都摔倒在花园的草坪上。

　　“唉吆，真有蚊子！”

　　王丽觉得脚背上一麻，忙替自己和畅畅赶蚊子。小孩两脚踢开她，然后又悠悠地打量她：“你再不减肥，就没有机会了。”

　　“啊哈？”

　　“咱俩一起减肥吧？”畅畅说。

　　“好吧，要是你肯跟我回对面的话，这里蚊子咬死我了。”

　　“啪！”畅畅一巴掌打在王丽的腿上，又笑着举起肉乎乎的小手给她看：“我打死一只！”

　　王丽从后面拽起小孩，把他领回大屋的正面。因为畅畅困了，王丽把他安置在大客厅旁边供人谈悄悄话的小耳房里。

　　那里有张舒服的洛可可金漆白地大躺椅，王丽又给他要了条乳白色小毯子。

　　看小孩睡死了，王丽才溜到外间，迎头正遇到熊公子和跟他寸步不离的章雪晗。

　　“吆，我听见说，你也来了。”熊公子抬着下巴尖，一脸倨傲。“衣服还凑合，就是怎么不收拾收拾？！”

　　好学生忙弯腰，替王丽拿下裙子上沾着的一根细叶子青草。

　　“奥。”王丽的眼睛向四处飘去。她想知道，小银子和姚明明她们怎么样了。

　　“我在这里！”熊公子对王丽没关注自己，不是很痛快。

　　“看见了，看见了，你们去旅行了，还好吗？”

　　“挺没有意思。”熊公子说。

　　“是去？”

　　“不是四川。”熊公子跟他的朋友，真是对难兄难弟。

　　这时，好学生插进来：“我刚才来的时候，还看见了但以理老师，真巧啊……”，接着，她就看见男友的眼光，忙闭上了嘴。

　　“你去倒杯水。”熊公子指挥好学生干活。

　　王丽看着不断经过的男仆托着各种饮料的褐色托盘，过去回来三五趟了，这家伙都没出声，觉得张公子真是能装。

　　等章雪晗走了，熊公子又嫌恶地扭头看看王丽的裙幅，亲手从她左侧大腿根位置，掸下块小指指甲盖大的泥巴：

　　“上哪里滚了？”

　　“滚？”

　　“又是草，又是泥的？”

　　“我和小朋友在后面草地上、坐着看星星呢。”王丽信口胡说。从大宅向上仰望，根本没有星星，只有一片红红黄黄的灯火。

　　“小朋友？多大？”

　　“8-9岁吧？”

　　“听说你前几天过生日啊？”熊公子忽然换了话题。

　　王丽以为是熊孩子之前告诉他的，所以说错了日期，就笑了：“谢谢！大家还给过了个生日。”

　　“Larry，水！”这空当，好学生回来了。她气喘吁吁地，举着两杯水。连粉色丝质手套都泼湿了。

　　“怎么是两杯，你没看见有三个人？”

　　“是你和王丽姐姐的，我不渴。”章雪晗连忙解释。她热切地看着她的王子。但是，公子却把头扭到了一边。

　　王丽不由得想起，好学生说自己会看骨像。难道，她就没有好好看看眼前这位公子吗？

　　“王丽，好学生！”不远处，姚明明朝挥着一条长胳膊，叫嚷起来。“我们找到但以理老师啦！”

　　小银子也跟在后面：“别大声，这里人都笑话你！”

　　果然，前后左右都有闲人投来嗤笑的目光。还有油头粉面的尖下巴，离着大老远，故意向一边让了一张桌子的空儿出来。

　　好学生略显苦涩地，对着两个舍友抿嘴笑笑。

　　接着，熊公子哼了一声：“你们说话吧。”就丢开庶民邻居，走了。

　　好学生想追，被王丽从后面一把拉住。她先是猛地挣扎了一下，但是看看王丽的脸，她低下头，几乎把整个下巴埋进了前胸。

　　四个姑娘没有看见，丹尼斯先生的管家、查理-徐正站在她们背后、往二楼去的铁艺护栏大楼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