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先生是在太阳高高悬在空中时才睁开眼睛的。他伸了个懒腰,洗漱后将面具扣在脸上。他是要洗漱的,这个不用怀疑。他现在还不是童话里的精灵,暂且算是一个较为神秘的普通男人。
他喜欢软软的被褥,浅蓝色的纯棉睡衣,柑橘味道的牙膏,长长的银发总是在洗脸的时候垂下来,让他很是苦恼,但是他并不会剪。
小爱丽丝去开海盗大会了——伪装成一个长的很丑的男人。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略微的不爽。不过随后,另一种感情取而代之。就像所有父母不在家的孩子一样,他认认真真捋平衣服上的褶子,一本正经地走上了大街。然而略显欢快的脚步暴露了他内心的雀跃。
——上次在千月节吃掉的枫糖浆饼不知道这里能不能买到,顺便也可以给小爱丽丝买一些。
——这个毯子看起来好柔软,在上面滚来滚去一定很舒服。
——唔,那边的男人看起来好讨厌,顺手打了一顿,舒服多了。
兔子先生走走停停,一晃就逛到了傍晚,他手里提着大包小裹,眼睛里的满足像极了一个刚刚血拼回家的大婶。
正当他在一个小摊子上挑音乐盒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大喊:“天空塔着火了!快去看看!”
听到这种热闹,摊主顿时连心驰神往,将兔子先生手里的音乐盒都顾不得,匆匆收了摊子就往天空塔的方向跑。兔子先生因为没付钱,所以只能一边努力挤过人群一边追了上去。二人带着的东西都很多,所以谁也没挤进去,只得站在人群边缘望着上面滚滚的浓烟发呆。
“哎,也不知道那个银钩亚当下来没有。”围观群众看热闹不嫌事大,嗑着瓜子与摊主搭话:“我在这看半天了,没看到他的银手臂,可能还困在顶上呢,不是说海盗大会开在最上边,哪那么容易就下来。”
“别就这么被烧死了吧,要不一岛和三岛更爬到咱们头上来了。”
“快看!烧到顶了!”
兔子先生歪歪头,虽然不担心陈褚被烧死,但是还是被众人紧张的情绪感染,盯着火势最大的地方。于是也随之看到了棺材从火中冲出来的一幕。
看着它宛若流星般坠入海中,兔子先生想了想,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绅士,接女士回家一定能很好的展现自己的风度。于是他将手中的纸袋先放到了一家店铺寄存,追着一只黑猫,来到一片闪着光的树林。
“魔镜啊魔镜,告诉我这个姜饼人来这里做什么?”带着尖帽子,骑着扫帚的女巫站在榕树旁,对着空气吟唱道。
“我来找我的小爱丽丝。”兔子先生四下看了看,见没人答话,只好默认地做起女巫口中的姜饼人。
“好吧,从这里向南走二十七步,你会找到答案的。”说完这句话,女巫化作一缕烟雾消失了。
兔子先生按照她说的走到了目的地,却只在枝桠间发现了一只正在唱歌的乌鸦。乌鸦的羽毛上沾满露水,十分伤心地对他说:“我本是宫廷里的百灵鸟,却被娇纵的公主诅咒,变成了这副样子。”
“您好。”
“噢,可爱的小王子,你是迷路了吗?丑陋的乌鸦会带你从这鬼地方出去的。”
“不,我在找我的小爱丽丝,准备接她回家。”
“找人……这种事情乌鸦可不怎么擅长,你可以沿着开满红花的小路走到尽头,那里可能有你想要的东西。”说罢,乌鸦叫了两声,变作一滴浅蓝色的露水滴进了土地。
兔子先生沿着充满红花的小路上一直走到尽头,地面铺满着钻石和金币并没有停下他的脚步。尽头是片小湖,一条金红色的金鱼游弋在其中,见他来便浮上水面道:“你好,可怜的小兔子,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唔,您好,我在找一个人,不知您知不知道她的位置?”
金鱼化作一个着红衣的老头,带上老花镜,从核桃中拿出一本厚厚的黑皮魔法书:“叫陈褚是吧?”
兔子先生点了点头。
“让我看看……哈!找到了!”金鱼老头仔细翻了翻:“在蓝色的月亮下面,美妙的歌声会带你找到她。”
兔子先生拿出刚买的音乐盒问道:“这个可以吗?”
“当然!不过我要给你一个忠告,千万不要被独眼巨人的戏法蒙骗了,当你遇见有着三根树杈,下面趴着一直燃烧的蛤蟆时,不要看它,也不要与它说话。”
“好的,谢谢您的建议,我会注意的。”
当他向着蓝色月亮走到三根树杈时,燃烧的蛤蟆首先开了口:“你在寻找很重要的东西。”
兔子先生没有回答,继续向前走去。
“但是一个人最重要的东西只能有一个。这也就是所谓的鱼翅和熊掌不可兼得——你要想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希望在审判日来临之前,你能做出自己的选择。”
兔子先生向它点点头,音乐盒悠扬的旋律响彻天空,星星都忍不住晃了晃,似乎要从天上坠下来一般。燃烧的蛤蟆叹了口气,随即消失在原地。
兔子先生捡起树杈下熟悉的礼帽,想起小爱丽丝重新看到它时开心的眼神,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他望着蓝色的月亮走啊走,不知道翻过了多少座山,多少片湖,前方的路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但他没有气馁,甚至脚步都没有犹豫一下。
终于,顺着一片飘到泉水里的落叶,兔子先生看到了躺在草地上的陈褚。带着一种无法描述的惊喜,他停下脚步,望着躺在地上的女孩,认真整理了一下衣服,又重新向她走去。
女孩安静地就像个睡美人,小小的紧张过后,兔子先生发现她正睁着眼睛望向天空,蓝色的月亮正好笼罩在她的身上,湿润的发丝勾勒出侧脸美妙的轮廓。
小爱丽丝。他无声默念道。
除了他以外没有人看到,这美丽的一幕是他独有的收藏。面具下,年轻男人微微勾起了嘴角。他伸出手,只希望这一秒再长一点。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