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教授眩晕期间只觉得自己的人中处被不断按压,身旁也传来阵阵凉风,嘴巴旁似乎有些水,出于本能的反应,下意识的吞咽着,一股凉意划过胸膛,意识也渐渐稍稍恢复了一些。
这是在哪里?刚刚发生了什么?史教授睁开眼睛分辨着自己所在的位置。
最靠近自己的是阿锦,她半蹲在身边一手搀扶着自己,一手拿着水杯,见自己醒过来忙拿出纸巾,擦了擦嘴角的水珠。华仔席地坐在离自己稍远的地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个大树叶,正一脸窘促的给自己扇着风。
华仔见到史教授醒来,连忙把手中的树叶一扔,爬起身来凑到跟前说道:“老师,您可醒来,嚯!刚可把真我吓了一跳,您这心肺功能不行,得常备点速效救心丸啥的在身上啊,这荒山野岭的要真撂在着儿,我们还不得就地把您埋咯。”
史教授听闻这话,也渐渐回忆起刚刚发生的事情,顿时气血翻涌上来,气的也顾不上什么学者风范了,指着华仔破口大骂:“你个小兔崽子!你给我咳咳......你给我过来!咳咳咳。”
阿锦见华仔刚是一点儿记性也不长,脾气也上来了,把手中的水杯递给老师,站起身来,气冲冲地走到华仔身边,由于身高悬殊,抬起头刚好可以看到华仔的下巴,华仔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黑漆漆的鼻孔还一张一张的,那表情好像在说“你想咋滴。”
阿锦是越看他越欠揍,新仇旧恨一起算,于是双腿蓄力,纵身一跳,在最高点处出手,冲着华仔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哎哟,你打我干什么。”华仔双手抱着头,一脸震惊地看着阿锦。
“这一掌是打你偷懒耍滑。”阿锦趁着华仔双手抱头的空隙,快速收拳又用力出拳,一拳打在了他的肚子上,
“嗷嗷嗷!你干嘛又打我。”华仔弯着腰,双手抱腹,痛苦地说道。
“这一拳是打你破坏文物。”阿锦也不直面回答,趁华仔弯腰,后背露出破绽,一跃而起,下落时胳臂肘用力地磕在了他的背上。
“我尼玛!咳咳咳...”华仔挨了三下揍,也长了记性,为防止还有后续进攻,跳到离阿锦一米开外的地方,疼的呲牙咧嘴。
“这最后一下是打你不思悔改,还不长记性。”阿锦拍拍双手,走到史教授身边,把他搀扶起来,安慰道:“老师,您别生气,我帮您教训过他了。”
史教授脸色稍稍缓和了些,顺了下气,也没有再多言,镇定下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态,先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取下眼镜,将自己内侧的衣服拽出来一角擦擦眼镜片。
华仔被收拾了一顿也老实了不少,此刻看到史教授和阿锦都不再理自己了,也渐渐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可能有些不妥,想上前解释点什么,又怕再说错话惹老师不高兴,只能局促地站在原地,偷偷观察着老师这边的方向。
“哎,真是可惜那精美的雕刻了啊。”史教授惋惜的摇摇头。
“老师这都怪我,是我没盯住他,才害的文物没法再复原了。”阿锦自责地说道。
华仔虽然站的较远,可是一直支着耳朵再听着史教授和阿锦的谈话,隐约间听到好像是在责怪自己把雕刻扣了下来,破坏了文物,所以才这么生气,顿时觉得自己被冤枉了,也不着刚挨揍的疼痛,三部两步跑到跟前,说道:“喂!我说这回你们可真冤枉我了,我没破坏啊,只是想扣下来方便你们研究。”
“胡说!雕刻都被你扣下来了,你还说没破坏。”阿锦回他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我没胡说,这玩意儿能扣下来还能装上去啊,不信你看。”华仔说着伸出手,刚才那个被剥落的雕刻,此刻正安静地躺在他的手掌在。
阿锦瞥了一眼,突然呆在了原地,那颗雕刻身后竟然有一个小小的凸起,一把抢过雕刻,跑到刚才那颗柱子旁边,果然,柱子上也有一个对应的凹槽。
这个雕刻并不是自己和老师之前猜测的那样,是用复杂的工艺制造而成,而是一直非常智慧而又简单的榫卯结构镶嵌在柱子上,只不过雕刻的曲面和柱子的曲面完全贴合在了一起,天长日久,灰尘堆积,就看不见其中的缝隙,以为和柱子是浑然一体的。
如果不是华仔扣下来,自己和老师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破坏它的,从来没有在其他地方见到过这种装饰的先例,仅从常规的思路出发,根本不可能发现其中的奥妙。
两人的对话引起了史教授的注意,此刻也走了过来,站在阿锦的身后观察着。
阿锦将雕刻调整到刚才的位置,轻轻一推,榫卯扣合,雕刻又恢复了刚刚了样子。
“老师!我们的思路错了。”阿锦转过头来冲着史教授惊奇地说道。
还没等到他们做深入地研究,突然眼前的柱子突然开始轻微的晃动,并传出木头与木头挤压间挤压的声音。
阿锦和史教授觉得有些奇怪,纷纷伸手去扶柱子,希望可以阻止它的晃荡,可是柱子的晃荡非但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反而越摇晃幅度越大,头顶也开始掉落些土石碎屑,摇了摇头,抖落落在头上的碎屑。
站在一旁的华仔最先反应过来,大吼一声:“快跑!要塌了。”
刚刚还稳固的建筑,丝毫没有危险的痕迹,怎么突然之间就要坍塌了?刚阿锦和史教授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还在茫然的环顾着四周。
华仔看着还愣在原地的两人,眼疾手快的伸手抄起地散落物品塞进背包,边躲避屋顶掉落的物体,边跑向两人身边,大声喊着:“别愣着!跟我走!”
近身后,将背包往后一甩背在自己身上,腾出两只手,一手拉着史教授的胳臂,一手拽着阿锦的卫衣的帽子,将还在神游的两人生拉硬拽的拖了出来。
刚逃出宅子,史教授突然想起那个特别的雕刻,自己生平还是第一次遇到,还没有好好研究明白它的功能,就这样叫它葬在废墟里,实在是太可惜了。最重要的是,雕刻的图案自己曾经在“那个地方”见过,它们之间必然有着什么联系,研究它说不定就是解开“那个地方”秘密的突破口。
不行!不行!不能再失去这次机会,一定要抢在完全坍塌之前把它带出来,想到这儿,史教授也来不及向大家解释了,一把甩开华仔的手,回头就往宅子里面跑。
“老师!不能去!”阿锦现在也回过神来,意识到其中的危险,看着史教授又往回跑去,想着他一辈子沉迷钻研学术,大致猜出他此去的目的,也想追上去阻止他的行动。
在华仔眼里,学术研究是国家的,命是自己的,傻子才为了研究把命搭在这里,这史教授脑子有病吧,自己刚把他救出来又往回冲,这阿锦也想跑回去,一把扯住她的帽子,生气的吼道:“都不要命了!你老实待在这!”说罢华仔把背包扔到阿锦手中,转身冲进宅子寻找史教授。
华仔躲过掉落的砖块、瓦片,进入内院正看到史教授正低头仔细盘查厢房前的每一根柱子,丝毫没有察觉头上的横梁已经摇摇欲坠。
“史教授!别站在那里!快跑啊!”这一幕刚好被冲进院子内的华仔看到,冲着史教授用力地呼喊着,此刻的史教授已经全然入迷,丝毫没有听到外界的声音,只是低着头一遍一遍不断寻找着。
华仔见喊也不听,只身上前,拉着史教授的手就想离开,可是此刻入迷的史教授坚硬如磐石,根本拉不动,看着头上摇摇欲坠的柱子,和不断掉落的泥沙,此刻危机的形式已经不容他再多做犹豫。
“我去!真尼玛坑队友,老史同志,对不住了您嘞。”
华仔眼一闭、心一横,往后推了几步,稍做助跑,飞身上前,用尽全力,朝着正在弯腰寻找的史教授的屁股就是一脚,这威力十足的一脚,直接把史教授从前廊踹飞到了院子里。
这一击看似凶猛,但由于仅是屁股受击,而且是以全身落地的方式拍在地上,受力均匀,局部也没有真的伤到,史教授趴在地上缓了一缓,挣扎着想要爬起身来。
华仔一看这好不容易给一脚给蹬出来,可不能叫他再回去送人头,也从前廊里飞身跳了出来,一个泰山压顶就扑在了史教授身上。
就在此刻,传来“轰隆”一声巨响,身后的建筑的屋顶坍塌了,紧接是墙体、柱子连带着周围的其他房屋,随即整个宅子犹如多米勒骨牌开始大面积倒塌。
史教授也如梦初醒,被眼前的看情况吓呆了,瘫软地坐在地上。
“老师!快走啊!”华仔着急地摇晃着史教授,督促他快点逃出去。
史教授想站起来,可是却发现自己的腿脚不听使唤了,也不知道是因为是刚刚摔伤了,还是受到了惊吓过度的原因,此刻是一点儿力气也使不上,试了两三次,急得满头大汗,还是没法站起身来。
眼看着情况越来越危机,史教授推着华仔,着急地说道:“你快走,别管我了,快走!快走!”
华仔见状也不再多废话,直接拉过史教授的两个胳臂放在自己脖子两边,想将史教授背起,史教授挣扎道:“不不不!你快点跑,老师会拖累你。”
在这种危急时刻,史教授还在左右推脱浪费时间,华仔也来了脾气,大吼一声:“史老头!你这是说的什么屁话!要走一起走。”说罢也不管他同不同意,往身上一背,大步往宅子外奔去。
宅子外的阿锦正在着急的等待着,无论是宅内传出来“轰隆”声,还是屋顶冒起的灰尘,都在揭示着这座古老的宅子危在旦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还没见到史教授和华仔两个人出来,房屋的坍塌声还在继续,阿锦也陷入了纠结,自己到底是该冲去?还是应该等等,在发生最糟糕的情况下回去搬救兵?
如果此刻冲进去,可以在他们需要的时候出一份力,但万一自己也陷入麻烦,华仔和史教授还要担心自己。
此刻如果不进去,是可以及时赶回村子里救援,但会不会就此错过了最佳救助时间,不仅无法向其他人交代,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
阿锦思前想后,着急的在门口走来走去,一时也拿不定个主意。转念一想,算了,自己也是个路痴,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找到回村儿的路也是个技术活,还是进去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吧,反正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
阿锦想到这儿,眼一闭、心一横,硬着头皮就往前冲。
“咣当”一声,迎面似乎跟什么东西撞个满怀。
阿锦睁开眼睛,眼前是熟悉的人儿,虽灰尘满身,但充满阳光。
只见那人儿看到自己,豁然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得意的说道:“锦妹子,哥哥我今儿个算不算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啊。”
看着站在废墟前的两人,阳光从头顶照下,汗水从发根顺着下颌静静滴下,一股莫名的情愫涌上心头,阿锦眼睛也湿润了起来,万语千言话到嘴边就只剩下一句话。
“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