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景住在警局已经有三天了。
而最先熬不住的不是方景,而是季柏舟。
“今天也不回家吗?”季柏舟拿起放在一旁的外套,敲了敲方景办公室的门,说道。
“你先回去吧。我、额、看情况吧。”方景抬起头看了一眼季柏舟,随后又把脑袋埋进资料里,毫不在意地说道。
季柏舟走了进去,拿起丢在一旁的资料,翻了翻。
一众的资料,从奸杀到劫杀,什么杀法都齐了。
一片片血红一般的颜色,刺得季柏舟的眼睛都酸了,偏偏那人却毫不在意。
一天前,在调查完从李国良那里获得的几个人的行踪后,这个案子似乎陷入了一个死局。
而唯一有嫌疑的嫌疑人又因为精神问题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身为父亲的李国良则在第二天就去精神病院探望了李维。
方景现在回想起李国良见到李维的场景时,都心下一惊。
那双浑浊的眼睛,尽管被物欲浸染,使得他年轻时的模样荡然无存。然而,在见到李维的那一刻,那双眼里绽放出来的狠厉,却让方景都不免一惊。
绝望、狠厉、凶恶,尽在那一眼里。
尽管那种眼神转瞬即逝,方景还是默默放在了心里。
是什么,能让一个见到自己精神失常的儿子的父亲,露出这样的神色呢?
方景百思不得其解。
于是,他调查了李国良,并发现他近期曾去过城郊的某个工厂,方景也与季柏舟一起去过那个工厂。
只可惜,那个工厂早已废弃,如今只能说是一片残骸。除了偶尔出没的黑夜中的生物,方景他们什么都没发现。
除了把这个工厂当做某人和李国良接头的地方,方景别无其他的选择。
而案子,似乎也戛然而止。
他们陷入了没有嫌疑人、没有线索、没有目的的死循环里。
他们选择了最笨却也是最清楚的方法——全面排查。
终于,让他们找到了线索。
在对张雨晨的客人进行全面摸排的过程中,他们发现了几个嫌疑人。
一号嫌疑人是张雨晨在一年前刚刚接待的客人——谭康。听闻这人,在张雨晨刚上班的时候,给了不少的关照。虽然已经结婚多年了,人还是风流得很,浪漫得很。可惜,在张雨晨遇到第二个客人之后,这段感情就迅速终结了。
而这第二个客人,就是第二个嫌疑人——褚峰。这人,是个宝石商人。虽然做着一份要冒极大风险的工作,可胜在人长得好看,话又说得好听,偏偏还又出手大方阔绰。这对张雨晨来说,算的上是很不错的选择了。
可惜,这人后来的生意出了问题,欠下一大笔钱。张雨晨哪怕曾经对他有意,也不值得她继续喜欢下去了。于是,张雨晨甩了他。
听说,当时还闹得鸡飞狗跳。
而这第三位客人。却着实叫一众人吃了一惊。
张雨晨的母亲张玉珍年轻时,也做着类似的工作。虽然三百六十行并无高低贵贱之分,可年幼的张雨晨,似乎深受母亲的影响,向着母亲的方向发展。
或许是为了证明自己,又或许是为了给自己找一条出路。
张玉珍敲开了那扇门,从此,她的人生走上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而她的母亲,似乎并不希望女儿走自己的老路,母女二人早已衣食无忧,甚至远高于此。张玉珍认为,所有的苦均由她来受即可。
可叛逆期的孩子,不是大多数人所能预料的。
张雨晨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母亲为了给她保驾护航,每周四晚上都会定时和女儿谈上一段时间——付钱的那种。
而张雨晨失踪的晚上正是周四。
可母亲,却没有发现女儿失踪了。
“那天,我没有去。”张玉珍面对方景的疑问,这样回答道。
“为什么突然之间没有去?”
“我、我突然之间有点事。所以……去不了。”张玉珍嗫嚅着。
“什么事?”
“……警官,一定要说吗?”她低下了头,使劲攥了攥自己的拳头,面上有些许不虞。
“一定要说。”
方景话音刚落,只见眼前看上去瘦弱的女人,一把撩起自己的袖子。
原本细腻的皮肤上,斑斑点点地落着痕迹,青青紫紫,有的看上去是新添的,有的看上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张玉珍放下袖子,冷声说道:“我的丈夫……他、他不是雨晨的生父、有些特殊的癖好。这个……可以当做是我的证据吗?我还有当天的就诊记录。”
方景略微有些愣神。
坐在一旁的季柏舟见方景没有动静,用手肘锤了方景一下,方景才缓过神来。
略感抱歉地看着张玉珍,方景点点头,说道:“好的,张女士,我们会确认的。”
方景顿了一顿,又问道:“张女士,我能问一下,你手臂上的那个纹身是?”
“纹身?”张玉珍对方景的提问略显疑惑,随后恍然大悟,“哦,你是指这个吗?”
她撸起袖子,指了指自己右手小指上的纹身,脸庞肉眼可见地柔和起来,说道:“这个啊,这个是雨晨不久前给我纹的,说是保平安。”
季柏舟瞳孔一缩,思索慢慢在眼中蔓延。
“那你知道,张雨晨身上有没有这个纹身呢?”方景追问道。
“她?”张玉珍皱了皱眉,道:“应该没有吧,我记得当时我也想让她纹来着,她说她过段时间找纹身师傅帮她。我心想我也不能帮她,我就没有再注意了。”
方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对张玉珍温和地笑道:“打扰了,您现在可以离开了。”
张玉珍向二人点了点头,随后离开。
方景却坐在原地不动,向着一旁的季柏舟说道:“一个脖子后面,一个右手小指。是张雨晨预言了自己的死亡,还是真的就这么巧呢?”
“还有一个问题。”季柏舟问道,“张雨晨的生父是谁?”
“不明。”
“小景,一个不明,究竟遮盖了些什么呢?”季柏舟说道,“要不要监视张玉珍?”
季柏舟看着对面早已空荡荡的位置,继续说道:“如果说一般的母亲没有杀人动机的话,我却不太确定这位母亲,是不是真的没有杀人动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