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面馆在稻香市开了近十年了,这十年口味一直都没有换过。
平日里店铺里经常能看到老熟人,吃个面的时候唠个嗑,再喝点小酒儿,感觉人生都美满了不少。
但今天店铺里冷清了许多,竟一个人影都没见到。
父女两人到店里都已经坐下了,老板还在出神地盯着手机看直播。
“老板,来碗面!”
“欸?好久不见老张了,真是稀奇啊,头一次见你和闺女一起来吃面。”
老板就瞥了父女俩一眼,眼珠子像是粘在手机上似的,抬着手机进了厨房,边盯着手机边下面,得空的嘴巴还能和外头唠上几句。
“今儿身子不利爽,来医院看看,正好闺女担心,陪我走一趟。”
“老张有福喽!”
老板大笑一声,将面盛入碗里,加了大块牛肉和香菜,利爽地抬着两碗面放到张家父女俩面前。
就在他弯腰起身的那一刻,放在兜里的手机突然掉了出来,砸到地上,正面朝上。
“关于市医院出现的坠亡事件,医院方和警方表示会加大调查力度,请大家不要惊慌......”
父女俩看到手机上的正在播报的内容,面色煞白。
“哎呀,咱稻香市这么多年没这么热闹了,还想着去市医院看看出了啥事,这不手机就在播报着了,真是方便......”
“老张看到桌上那些没吃完的面没,那些老顾客一看有热闹,个个都往里凑,要不是俺媳妇儿不在,我也想过去瞅瞅。”
张南南想说点啥的时候,张东东用胳膊肘碰了碰老爸。
父女俩强忍着不适将面吞入腹中,两碗汤面很快就空了,唯独牛肉块一口都没动。
老板抱着手机完全沉浸在市医院门口的直播里了,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人碗里的异常。
离开了面馆,两人各怀心事并排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东东啊,你刚刚咋不让我劝一下老板,那场面可不是人该看的.....”
张东东却想着别的事情,被这么一问,下意识就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
“老爸,我不清楚为什么医院没有查到你的就诊记录,但是我确实在手术室门口守了一天一夜。”
“对了,你出意外的时候,是谁送你到医院的?”
“我当时都昏了,哪里还晓得谁送的我,不过这事简单,等明儿我去工地问问工友不就真相大白了!”
听到工地,张东东只觉得脑壳痛,“就知道工地!只许去一天,之后不许去工地了。”
父女俩你一句我一句说着,不知不觉就路过了赵玉的家。
赵玉家在别墅区,这一片都是富人。
眼前围栏上爬满了蔷薇花,隔着铁门的缝隙可以看到里面的三层小洋楼,欧式风,在稻香市很少见。
平时能看到铁门敞开,里面有三三两两干活的管家和仆人,今天这里格外安静,连个人影都没有。
“你那个漂亮的朋友今天没跟你一起上学吗?”
张东东头一次发现老爸惯会找话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叹了口气,摇摇头,率先收回了视线。
她前天早上发了那么多消息,赵玉竟然一条都没有回她。
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出现这种情况,张东东心里头乱成一团麻线,根本顾不上那么多。
“可能有什么事吧,她不是说她有个贼厉害的老爹,说不定被她老爹管教了。”
见女儿心情不好,张南南只好转移话题。
“今天是什么颜色?”
虽然不理解女儿预报每日颜色,但这么多年来反倒习惯了,今天没有听到播报反而感觉少了点啥。
“这么简单,还用问我。”
按照这么多年来的预报,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几种情况:
灰色——平淡的一天;黄色——会出现意外;蓝色——会有好事发生;黑色——这天会很不高兴;红色——前天东东说是有血光之灾?印象中只播报过一次。
张南南憨厚地笑了笑,“今天出现了意外,所以今天是黄色。”
张东东也跟着笑了笑,既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
回到家后,张东东把自己丢在床上,任由疲倦裹挟,很快就沉沉入睡。
天色渐晚,天幕最后一缕余晖收束后,整个世界陷入无尽的黑暗。
稻香市以前是种稻谷的大生产基地,张南南那一辈小时候还在谷子地里割稻谷,夜里风吹过,稻谷被吹得弯了腰,发出簌簌的声响。
上一代人都是听着稻谷的簌簌声睡着的,后来城市化发展起来了,在耕地上盖起了高楼。
原本离得近的稻谷声一次次被推向了远方,渐渐地就再也听不到了。
夜里的稻香市安静得不像话,特别是市医院发生了医生坠亡的命案后,市医院里的不少刚刚入职的年轻人都吓坏了。
个个瞪大着眼睛,轮流值班,到了下班的点了也不敢离去,似乎抱团才能取暖。
恐惧在人流最拥挤的地方滋生,蔓延,然后分裂,聚变。
情绪一次次迭代之后,筑起高楼,最终都流向了同一个地方,高云闲的身体里。
市医院晚上热闹得很,不少居民过来围观,警车也难得开了好几辆过来。
一晚上,录口供,调监控,查病例一顿流程操作下来,竟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查到。
折腾到第二天早上,人流才陆陆续续散了不少。
早上张东东出门上课的时候,发现大家都在叽叽喳喳得讨论这件事情。
她有些担忧得看着黄澄澄的天,意识到这件事情还会有后续,她忧心忡忡地拿出手机,拨通了张南南的电话。
“喂老爸,你今天就别去工地了,在家好好休息,喊你问的那事也不是啥大事,你人没事就好,歇两天。”
“你就放一百个心好了,别说是我,出了市医院这事,就连别的工友都不敢复工了。”
“嗯嗯,那我先去上课了。”
叮嘱完后,张东东才松了口气。
就在她将手机随手放入兜里,准备踏入校园的时候,一道视线冷冷打在她的后背。
她下意识往后瞧了瞧,对上一双邪气四溢的眸子。
那双眸子目的性太强,就像吐着信子的蛇,瞄准猎物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