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凌霄殿内,众人跪倒一片,无人敢发出半点声响,几名胆小的仙娥低垂着头看也不敢看那天帝一眼,不断瑟瑟发抖。
“将你方才所言,再说一遍。”天帝冰冷的语气不容置疑,仿佛都要把周遭的空气都凝固起来。
那继后嫣澜此时反倒打起了圆场:“陛下息怒,三殿下毕竟年幼,口不择言冲撞了您,您可千万莫要与她较真哪。”
曦煌一直都看这只蓝孔雀不顺眼,更何况当年若不是因这女人之故,也不会致自己和生母的境况到这般境地。冷哼一声道:“我在跟他说话,与你何干?”
“好啊、好啊,你就是这样对待长辈的?一千多年过去了,你早已长大成人了,却还是这般的目无尊长、毫无教养。”天帝怒气冲天,“既然你不认我这个父亲,那本座也当从没有过你这个女儿吧!”话语间,他手中金光一闪,一道全身闪着金色光辉的长鞭出现在侧。
那道金鞭名为“曜辉”,是天帝时常使用的武器之一。金鞭浑身长满尖锐的刺,由仙界最为坚硬的金刚石制成,可削铁如泥,若是打在人身上,轻则重伤不起,重则一招毙命。
天帝持鞭的手压抑不住地微微颤抖,能让他今日唤出曜辉,可见是已经动了杀心了。
而曦煌才不会因为这样就屈服,她虽身为女儿身,甚至不知为何修为灵力远远比不上两个哥哥,但她才不会畏惧那所谓的杀敌之鞭。即便今日被他打死,她也不怕。
“陛下。”跪在天帝身侧的嫣澜用双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休要阻拦本座。”
嫣澜摇头,“并非如此,本宫只是建议,陛下用此神武,既要损耗陛下灵力,又很有可能闹出人命。倘若陛下真的气不过,非要惩罚三殿下的话,何不施以笞刑?”
跪在曦煌身旁的清茗倒抽一口凉气,天界的笞刑与人间的以竹条、板子等拷打犯人的笞杖之刑全然不同。是以一根注满灵力、重达百斤的金属长棍不断地拷打受罚之人的脊背,且那根长棍要在滚烫沸腾的铁水中浸泡过才会使用。即便是天资修为深厚的仙者,随便挨上十几下都可能会瘫痪在床,根骨尽失,彻底沦为一个不上不下的废人。
天帝静默片刻,开口了:“将她带下去,笞刑杖责三十。”
清茗双膝跪地,颤颤巍巍一步一步挪到天帝面前,面露哀求之色:“求陛下开恩!若是陛下因一时冲动而毁了三殿下,事后后悔就来不及了!”
“她若是惧怕后果的话,此番便不会在如此多人面前冲撞本座了。这般大逆不道,即便打死她,本座又有何悔?”天帝语气不容置疑,“来人,带下去,即刻行刑!”
“且慢动手!”殿门外一个听上去温文尔雅,却又铿锵有力的男声响起。众人将目光移了过去,只见一名身穿大红色婚袍,风度翩翩的男子快步行至殿内。
那男子生得一副极好的容貌,身材虽不如膀大腰圆的壮汉那般粗壮,可浑身上下的线条透露出一股阳刚之气,显得气宇轩昂,有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能有如此王者之风,让无能鼠辈产生闻风丧胆之感的,除了未来的太子人选——大殿下龙琰再无旁人了。
龙琰不紧不慢地向天帝行了一礼,随后将目光移至他身旁的嫣澜身上。
“不知母妃此番建议,究竟是想减轻我三妹的刑罚,还是想害她重伤致死呢?”
“本宫……本宫没有……”嫣澜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应答。
龙琰不再理会她,继续对天帝道:“父帝,孩儿此番赶来,只为三妹求情。还望父帝念在今日是孩儿大喜之日的份上,不要让这凌霄殿内染上一丝血色。”
“是啊,天帝大老爷,您就消消气吧。”沐雨霏虽然觉得这个三殿下脾气又臭又硬,还霸占着夜明珠不还给自己,但也不至于要挨此重罚吧?
“本座意已决,任何人都不得为她求情!龙琰,即便是你,也不能例外!”天帝袖袍一挥,背过身去,不再看向众人。
只见龙琰双膝跪地,朝着天帝不紧不慢地磕了一个响头,郑重道:“既然如此,那么孩儿恳请替三妹受罚,请父帝应允。”
“大哥!”
“兄长!”
二殿下龙渊和曦煌同时出声制止,面露不忍之色,曦煌更是于心不安,明明是自己惹出的祸,怎能让兄长替自己抗下所有?
她不能牵连别人,更不能害了兄长!曦煌连忙抢先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打便打我一个人好了,干他人何事。还磨磨蹭蹭的做什么?”
天帝怒极:“好!很好!既然你如此等不及了,那便即刻开始罢!”
曦煌褪去平日穿的那件火红色外袍,露出白色的里衣,趴在殿前那座冰冷的石台上,默默闭上了双眼。
行刑的天兵将手中的刑杖浸入不断冒着滚滚热气、还在沸腾的红色铁水之中,刑杖顿时发出“嗞嗞”的声响。
“啪!啪!”刑杖一下又一下敲打在后背的脊梁骨上,每一下都让曦煌的骨头感到钻心的疼,她咬紧牙关,攥紧拳头,努力不让自己喊出声来。
不到十杖,她后背的衣裳就已被鲜血染红,额头积满了豆大的汗珠,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不清晰,意识越发地感到模糊。
她已经分辨不清究竟还剩多少下了,可似乎打在身上的刑杖没完没了,根本没有任何停下的意思。
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昏迷之前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幻觉,迷迷糊糊中她感到自己被一具温暖的胸膛紧紧抱住,后来,便再也没有了任何刑杖击打的疼痛之感。
这样温暖的感觉,她仿佛很久都没有感受过了。上一次,大约还是在母亲生前,生病昏迷的她被母亲抱在怀中的时候。
那是她,渴求眷恋,却又奢望难求的亲情啊。
“帝王之家,本无亲情。”这是天帝临走之前默默扔下的一句话,他看也不看倒在血泊中的曦煌一眼,便兀自离去。
随着四散的人群一道离开天宫之时,沐雨霏低着头,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却没料到下一秒就跟迎面过来的一人撞了个满怀。
“想什么呢?大小姐!”沐雨霏揉了揉撞得发晕的脑袋,刚想斥责那人两句,却没想到来人是夏宁。
“噢,是你啊。”
夏宁见她反应如此平淡,气急败坏道:“大小姐!你消失了那么久,亏我打听了半天,才知道你冲撞了三殿下,被他们给抓到这天宫里来了,我担心死你了,差点就跑回去找你师父帮忙了呢!”他赶忙拉着她的衣袖仔细将她浑身上下打量一番,“他们没有虐待你吧?”
沐雨霏笑着安慰她,“我没事,一点事都没。你当我是谁?要是不能顺利脱身的话,我就不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沐雨霏了,咱们走吧,回家。”
此时,沐雨霏不经意间瞥见那三殿下被几名天兵抬着匆匆离开的身影,尽管她身上被厚厚的白布盖住,可白布照样还是被鲜血给染红了。
沐雨霏突发奇想地想要跟上去,便匆匆地对身旁的夏宁嘱咐了句:“我想起那颗夜明珠我还没要回来,你先走吧,我去去就回。”就迅速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徒留夏宁一人在原地不知所措。
沐雨霏跟在那群天兵后面,生怕离得太近会被发现,离得太远又怕跟丢了,她灵机一动,摇身一变,索性变身成曦煌养的那只灵宠的模样。
飞着飞着,来到了一处庭院。只见大门外的一块牌匾上写着“千夕宫”三个字,想必就是那三殿下的居所了吧。
里面阁楼众多,假山、绿水亭台坐落,看上去倒是别有一番意境,不过她可不敢在这庭院中乱窜,要是被人发现逮到可就麻烦了。
今日许是因三殿下重伤的关系,四周只有廖廖几名天兵值守,这倒是给沐雨霏行了方便。
先找到夜明珠再说吧,多半还在那三殿下身上,沐雨霏一眼就认出了院内中央一座最大的建筑,便迅速朝着那里面飞去。
在房间内搜罗了半天,也没见到要找的东西。沐雨霏飞得累了,索性驻足于一坐摆满纸笔的案几上,只见不远处的床榻上,那重伤之人正躺在那里。
她后背敞露,伤口鲜血淋漓,触目惊心。昏迷不醒,嘴里不知在喃喃低语着什么。
沐雨霏忍不住凑上前去。
“母亲……不要……抛下我……”
看她如此境况,沐雨霏隐约感到一丝心痛。
平日里再气焰嚣张的人,也会有脆弱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