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烟羽澜独自离去的背影而发呆的人,除了墨璃,还有一直在旁观而不语的曦煌和沐雨霏。
半晌,沐雨霏才喃喃出声:“不知魔尊同烟羽澜说的‘终有一日,你注定会走上这条道路’是什么意思。他又是为何如此笃定这一点,难道说……”
难道只要是天生邪骨的人,无论心性如何,就一定会走上邪路,不得善终么?那她自己呢?最后会不会也落得个身死魂消的下场?不过这些话她始终没有说出口。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曦煌想要开口安慰她,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说道:“再看看后续发展如何吧。不过眼下看来,这烟羽澜现在还没有坏到那么十恶不赦的地步,她最终成了那样的嗜血魔头,其中一定是有什么缘由或是契机……难不成,契机是在墨璃身上?说到这个墨璃……”
曦煌想起来,在北荒之乱时,正是因为兄长在烟羽澜面前反复提到这个名字,烟羽澜才一怒之下杀了兄长。
看来,此人或许是她的逆鳞,说不定也是能消灭这个魔头的重要关键。
眼前的场景消失不见,新的一幕再次出现时,烟羽澜和墨璃几人已经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涩,少女的身形也显得高挑纤细了许多。
看样子,已经过去了不少年月。
此刻他们和夏梓筱、肖寒云等人恭敬地跪坐在长老房中。玄真道长在他们面前正襟危坐,手里捧着一封书信,正专注地读着信件内容。
“肖贤侄,你家肖老太太来信,请本派派遣几名弟子过去帮忙处理一些要务,顺便也让修为普通的弟子历练一番。你们四位虽说进入本派已经有一些年月了,但与其他同期入门的弟子相比,修为境界还是有不小的差距。尽快回去收拾行李,明日就启程下山吧!”
“是,弟子遵命。”四人齐声应道。
烟羽澜狐疑地瞟了玄真道长手中的信纸一眼。整个逍遥宗里,最怀疑她,对她偏见最大的就是这个玄真道人了。这种下山历练提升修为的好事,若是放在从前,他是绝对不可能让自己去的,如今为何会突然转了性子?难不成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可看他来信的信封上确实印有肖家的专属家徽。说起这个肖寒云的本家来头可不小,肖家的掌事主人肖老太太已故去的亲妹妹肖荃便是逍遥宗的上一任掌门人。而如今肖家家大业大,权势威望仍不输当年,还奉命为逍遥宗看守着一些不可告人的机密。逍遥宗派遣弟子去肖家处理要务这样重要的事情,居然会叫上自己,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烟羽澜努了努嘴,没有反对。若是肖家的人敢为难她,她才不会怕呢,必定千百倍地还回去,让他们好好尝尝被报复的滋味。
肖家位于逍遥宗所处山脚下的一处名为“景桓镇”的城镇中心,占据了景桓镇约三分之一的面积。在当地普通百姓的眼中,肖家的人是如同皇宫贵胄一般的存在,高不可攀,遥不可及。
因此,这一行下山的四人中,若不是有肖家主母肖老太太视为掌上明珠的肖寒云在,想要进肖家大门,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烟羽澜等人刚到肖家的当天傍晚,肖老太太就举办了一场隆重的家宴为大家接风洗尘。
家宴在肖家最大的主厅群荟厅举办。众人刚一进门,就听到坐于厅堂正中央的一位老者发出热忱又关切的声音:“哎呀我的乖孙子,你可算回来了,想死姥姥喽!”
那名老者身穿华服,花白的头发上点缀着许多鲜艳夺目的发钗,满身贵气,一眼就能看出她身份地位不一般。明显就是肖家主母肖老太太无疑。
而肖老太太身旁两侧分别坐着两男一女,其中一男是个看上去约莫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另外两人就显得年轻得多。他们身前的案几上也跟肖老太太一样摆放着不少香味四溢的山珍海味,想必这几位便是肖寒云的父亲和哥哥姐姐。
肖寒云看肖老太太当着众人的面就对他表现得如此亲昵,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寒,但碍于肖家的长辈们等人都在,不好发作。只好面无表情行礼道:“姥姥、父亲,还有大哥、二姐,玄真师叔收到您的家书,派我们几人下山,这几位是我的同门师姐妹,见过各位长辈。”
肖老太太慈爱的目光中透出一股委屈,“这孩子,多年不见,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怎么显得如此生分了。姥姥日思夜想好不容易把你盼回来了,怎么一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呢?果然是养大的娃,都不恋家喽,唉……”说着,她还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揩了揩并不存在的眼泪。
一旁的夏梓筱捂着肚子拼命憋笑,都快憋出内伤了。肖寒云又差点没忍住跟她动起手来。这几年间,两人还是各种大吵小吵打闹不断,不过并没有动真格,感情倒是越发的日益深厚了。
“哼。”烟羽澜抱起手臂,略感不耐烦。真是惺惺作态,让人恶心,她在内心烦躁地想。
“好了好了,母亲,叙旧的话闲暇时再聊吧。”肖寒云的父亲肖长风正色道,肖长风倒是一脸严肃地板着脸,不似肖老太太那般和蔼可亲。“寒云已经长大了,不要再像对待小孩子那样宠溺他了,让旁人看了去,只会让他难堪。各位久等了,请入座!”
肖老太太坚持要让肖寒云坐在她身侧,其他三人一人一桌坐于宴席四周。期间,肖老太太不停地给他碗里夹菜,尽管肖寒云不断地摇头抗拒,可他面前的菜肴还是堆成了一座小山。
烟羽澜斜睨了一眼满脸难为情的肖寒云以及他对面神采飞扬的夏梓筱,这样的幼稚场景宛如小孩过家家。她感到异常烦闷,百无聊赖间,她将目光投向大厅中央的舞池。
方才在舞池中翩翩起舞的是肖家精心挑选出来的几名年轻貌美的侍女,跳的是“霓裳羽衣舞”。一曲毕,舞女们纷纷退下,只留下一个空旷的舞池。
“咦,这就完了吗?”夏梓筱疑惑道。
“这位姑娘别急,好戏才正要开始呢!”发声的是肖寒云的二姐肖素馨。肖素馨虽然面容姣好,说话时也亲切温柔,可她的笑容里却隐约透出一股不怀好意。
只见几名装束奇特的男子出现在舞池中央,他们全都戴着古怪的面具,那面具上大多画的是红脸夜叉,或是青脸恶鬼,虽然都是一脸笑相,但表情狰狞,丑陋至极。身上统一裹着一块红布,手中拿着棒槌,用来击打腰间的鼓,要么拿着一束银铃,不停地晃悠。
“这是……?”墨璃问道。
“掌门千金有所不知,这是专为我家老太太安排的驱邪镇魔舞,名为‘邵武傩舞’。”肖寒云的大哥肖暮云谄媚地答道,“前段时间,府中抓获了一批心思歹毒的贼人,他们居心叵测,竟然使用摹仿巫术来诅咒老太太。”
“摹仿巫术?”墨璃若有所思道,“我记得以前曾听父亲说过,这是一种以相似事物为代用品求吉或致灾的巫术手段。民间有心怀不轨者常用此术,如恨某人,便做人形,写上该人的生辰八字,或火烧或投水,或针刺刀砍,以致那人于死地,发动时往往可不被旁人发觉。”
“是啊,这些妖魔鬼怪真是可恨至极,死一千次也不为过!”肖素馨插口道,然而她说活间目光时不时地瞟向烟羽澜,仿佛是另有所指。
“贵派是江湖中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的大门派,观看这样的驱邪舞蹈,想必马上就会习惯适应的罢。”肖暮云笑道,“毕竟,若是哪门哪派或是哪家哪户掺杂进了一些心怀不轨的邪魔外道,是绝对无法容忍的。掌门千金,你说是吧?”
“我……”
“我吃饱了,先回房休息了。”烟羽澜腾地站起,眉头紧锁,双手攥紧成拳,正要离开。她口中虽这么说,然而她面前的吃食却几乎未动。
肖素馨趁机向肖暮云使了个得意的眼色,肖暮云咧嘴一笑,手中斟满一杯酒,起身走向她道:“哎,这位贵客,远道而来,怎么还没开吃就要离席呢?你莫不是看不起我们肖家吧?我肖暮云敬你是客,这杯酒敬你。你若是不喝,就是看不起我们肖家!”
烟羽澜眼眶变得猩红,满腔怒火正要发作,却被墨璃一把拉过去,让她挡在了自己身前。
“烟羽澜,你先不要着急。大家也别忙着谈论这驱邪舞蹈了,还是先说正事吧。不知家主此次修书给本派,究竟是有什么要事需要我们帮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