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沙场。人影绰绰。
夕日已经渐渐下颓,越是向东边走,身下的影子越是被拉的长远。
黄泉还心有余悸,但看着身边躺着的这个人在慢慢苏醒,兰舟已将他的上衣褪去,用纱布包裹好了伤口,一条刀口,从肩膀直逼腰间,纱布上也看不见血迹了。
车前只有满楼一人抓着两只单峰陀的缰绳在前行着,刚杀完人的他心情有些愉悦,但也沉稳,眼睛一丝不苟地盯着前方。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苏幕凉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对王清离说的。
王清离一边帮着兰舟将苏幕凉扶了起来一边说到:“举手之劳,不必挂怀!”
苏幕凉看着旁边的黄泉边问道:“这位是?”
“在下洛雪城黄泉!”
“黄公子有礼了!”
但当他看到身边的兰舟以及刚才出手即白骨的满楼正在前驾着车,变得慌张起来,显然是听闻过这二人的名号,有些畏惧。
王清离见他神色有异便说到:“不用担心,这二人现在为我所用,既是救你,便不会伤你。”
苏慕凉点了点头,一脸疑惑地问到:“这二人都是燕川声名赫赫地勇士,为何会听命于王公子?敢问王公子是何许人也?”
“不过是寻常商贾,有钱自是能差人办事了。”
苏慕凉低头笑了笑,片刻之后又变得沉重起来!脸上一阵阴翳。
“幕凉公子!”
王清离轻轻地唤了一声之后,苏幕凉才缓缓抬起头来。
“几位所知,这流沙金乌队的行事作风,今日他们看在王公子的面子上暂且放了我,他日,也一定会再次寻上门来。苏某不想连累几位!”
王清离问道:“听他们所说,幕凉公子有他们要寻的乘黄血?”
苏幕凉轻轻摇头到:“四方都是这样传言,苏某得到了这乘黄血,想必他们也是听信了传闻才对苏某穷追不舍吧!”
”照幕凉公子这样说来,果真不知这乘黄血的下落?”
“确不知情!”
听闻二人这样说来,黄泉心中有种种疑惑,他不禁问道:“这乘黄血是何物?”他从来不曾听闻过。
王清离这才说到:“相传古有神兽,名为乘黄,其血可以颠倒阴阳,霍乱生死,不过,既是上古神兽,便也只活在传言之中了。”
“那岂不是和漠上花一样?”
“是啊,人们只道漠上花,确不知这是句古语,原为,漠上花,乘黄血,千古风雅,祸四方,乱阴阳,百里无生长。”
王清离说完,苏幕凉和黄泉都变得沉默起来。
黄泉心中所想自是为父亲得到这漠上花,却又凭空出来这乘黄血,又看了看眼前的人,心中自是焦虑不安。
眼下,日近黄昏,几人才看到遥远的东方有沙漠之中的一所城门所在,蜂拥而至的人们,都鱼贯进入了那城门之中。
黄泉几人在天色已暗时才到城门边,枯木高垒,红灯悬挂,城头之上,枝桠张牙舞爪,城门上在灯笼映照的光影之下镌刻着“风邙”二字,想必便是这座荒州边陲小镇的名字。城门外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城中倒是灯火通明,一条小街仿佛从城门口一直延续到另外一边的城外,漠上花的出现让这里也变得闹热起来。
城中几乎每家门口都悬挂着与城门口一样的红色灯笼,来往的人们,在红色的光晕下往来,不进城,便已听闻城里的吆喝之声。皆是酒馆客栈在招揽客人。
黄泉等人进了城之后在一家名为“风邙驿”的客栈前停下了脚步。王清离吩咐兰舟和满楼处理好了驼车之后便五人一行直接进入了这家驿站。
店中昏暗,但也能看清整个客栈的布局,大堂能安放了数十张桌椅,大部分的桌椅旁已经坐满了宾客,他们穿着各异,四方之民混乱其中,都是为了漠上花而来的人,见黄泉几人的到来,所有目光几乎都聚集在了门口他们几人身上。账房边在正对着大门的地方,账房内只有一名穿着长袍的小厮在账本上勾勾画画,几人走到靠近窗边的一张空桌坐下,这时才有小厮迎面堆笑地迎了上来。
“几位爷,要点什么?”
兰舟说到:“一壶酒,几个小菜,再准备几间上房。”
小厮离去之后,王清离稍微歪了下头,对黄泉使了个眼色,并低声说了句:“小心。”
苏幕凉似乎也是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低声说到:“看来他们并没有离开。”
王清离说到:“不止是他们。”
苏幕凉说的他们指的是流沙金乌队的刀客们,不用他们说,黄泉自然也是能懂。
“几位爷,您的酒,您的菜!”小厮不肖片刻便将准备好的酒菜端了上来。
兰舟取出那餐盘里那粗糙的酒壶和几个杯子,将酒杯斟满酒送到几位面前,王清离举起酒杯,放到鼻下轻轻一闻,立马轻声说到:“酒里有毒。”
吓得黄泉立马停下正欲送入口中而悬在空中的酒。酒却与寻常酒味不同,中有隐约的药味,草药入酒,功效奇多,但这味药,他却从来不曾闻过。喝了这么多酒,这一点,黄泉对酒还是有些见解。
王清离明知酒中有毒,竟还是一口将酒饮下。其余几人看在眼里,并没有做太多阻拦。
随后,王清离便倒在桌面上了。
兰舟立刻大喊了一声:“掌柜的。”
刚才送酒的小厮迎上面便问:“有何吩咐?”
兰舟说:“我家公子有点累的,带我等去房间。”
随着小厮一声:“好嘞”兰舟满楼便一人一边搀扶住王清离,黄泉和苏幕凉也紧随其后向内堂走去。
出了大堂,便是中庭,中庭里也满是黄沙,几根枯木支撑起来的灯在露天的夜里随风摇晃,中庭过后的两排便都是客房,上面用深红色的砂写着房号,仿佛血液一般。
兰舟满楼几人将王清离扶进房间,房间极暗,只有一坐灯盏在几人的身影之间跳跃,仿佛人的动静一大,火光便熄灭了。王清离刚一躺下,便苏醒了过来。他苏醒的第一句话便是:“看来这小小的驿站并不简单。”
苏幕凉问到:“王公子,你不是?”
兰舟在一旁说到:“天下奇毒,公子都能在体内化解。”
“那嫣然笑如何?”
王清离听到这三个字轻轻微笑起来,便说到:“除了嫣然笑。”苏慕凉也会心一笑,大抵是明白了为何王清离会救他的缘故吧!也大概是知晓了王清离的身份了吧。
黄泉听得糊涂,也正欲询问何为“嫣然笑”,但见其余几人都似乎无心探讨,便也没话了。
才刚没多久便听到了敲门声,并伴随着小厮的话:“几位爷,您的酒菜给您送过来了。”
听到这话,王清离便立马躺在床榻之上,并吩咐兰舟和满楼藏在床帘之后,屋里对坐着的就只有黄泉和苏慕凉。
苏慕凉起身,站在门外的正是刚才招呼他们的那名小厮,那小厮长得也算是清俊,一身长袍不合身量地在地上拖着已经滚上了一层黄黑色。小厮端着酒菜向着屋子内张望,见屋中坐着的只有一位清瘦的白面公子,端着餐盘的手指在餐盘上轻轻地敲了几下。
接下来,便看到几位同样小厮打扮的人相继挤进了房间,苏慕凉身有重伤阻止不急,被小厮一推便生生地退了好几步。
黄泉问到:“几位有何贵干?”
可知那些人的目标却直接指向苏慕凉!
端盘子的那小厮放下手中的盘子对着苏慕凉说到:“你身边没有了那两位燕川高手,他们的主子也中身中剧毒,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黄泉抬头说到:“是吗?”
其中一位小厮见黄泉说话直接冲过来,从身后抽出一把刀来对他说到:“闭嘴,大爷们办事,有你什么事?”
黄泉也没有理会那人说的话,也没有在意刀,他走过去扶起苏慕凉,倒是一直对着苏慕凉的那位小厮说到:“说吧,乘黄血在哪里?”
黄泉却说到:“流沙金乌队都没办法得到的东西,就凭你们几个?”
小厮立马说了句“少废话!”接着就伸刀过去砍向黄泉,黄泉一把挡住那人手腕并打掉了他手中的刀说到:“本也不想动武,不要不识抬举。”
“交出乘黄血,一切好说!”
苏慕凉这才说到:“你们究竟从何得知乘黄血在我手中?”
“自是有人说过,你不用管,你只需要交出来便是了!”
苏慕凉从容淡定,丝毫不惧对面人多势众,他说到:“你们知道我既能从金乌队手中活下来,那定是付了代价的,他们若不是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会放过我吗?”
“早就听说你慕凉公子聪慧狡黠,金乌队一帮贪生怕死之徒就能从你手中得到乘黄血,别人信,我不信!”
“你不相信又能如何?”
“那就杀了你,反正杀了你我不知道乘黄血的下落,这世上就再也没人知道了。”
“那你试试。”正说完,但见王清离所躺的门帘之后两个高大的身影凸现出来,便是兰舟和满楼。
这四方,除了像黄泉的贵族公子一生都在皇城中养尊处优,其他人无人不识这两位令人闻风丧胆的勇士!
兰舟满楼一出现,几位小厮的脸色顿时变得极其畏惧起来。
为首的那位说到:“这!你们从哪里出来的?”
兰舟说到:“我们从未离开过!”
那小厮也不依不饶一把将刀架在黄泉和苏慕凉的脖子上威胁到:“那大不了拉这两个垫背的,一个苏幻,另一个看起来也身份显赫,哥几个也不亏?”
此时,王清离缓缓从床榻上坐起身来,语气也极为平淡,缓缓地说:“是吗?那到要看看是你们的刀锋利还是这燕川两位勇士的身手快了。”
话刚说完,兰舟满楼如两道光影一般,在房中流动,那座一直在跳跃的灯影也在光影停止时彻底熄灭了。房间一片昏暗,只有暗窗外幽幽地月光照进来,但也看不清人影。
过了片刻,灯盏被火折子点亮,照清楚了屋内的所有,只见王清离安然地坐在桌边,在桌边与他一同对坐的,还有黄泉和苏慕凉,他们二人毫发无损。而兰舟和满楼一如刚进屋时那般,如两尊雕塑一样立在王清离身后。
但,在桌边,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了几具人体和几架森森白骨。
白骨是满楼的作为,除了白骨之外的另外几具外形完好无缺的躯体,内里已经化作一摊烂泥,就连骨头也碎成了粉末。
几人无话。
末了,王清离才说了一句:“此地不可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