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毓一回头,就见一身白衣胜雪的容祈脸带愠色:“你为了忘掉他,连忘魂汤都要喝吗?”
麟毓一头问号:“忘记谁?”
容祈忽然反应过来,麟毓此刻该是记不得她同敖卿卿的前尘往事的,这还得感谢敖卿卿自己作死。
不过彼岸花这东西,神仙服用一次忘却,服用两次有很大概率会重新记起,不会像孟婆这种凡人魂魄,越饮忘得越多。
他可不想看到麟毓再记起那条长虫!
容祈敛了一脸怒容,小心的端开麟毓手里的孟婆汤:“汤里放了彼岸花,呐,就是黄泉旁那些凡人魂魄骨血滋养而生的红如鲜血的花朵……”
容祈话未说完,麟毓就一脸嫌弃的推开了那碗颜色不明的汤。
冥王一脸惊奇的看着前方唠唠叨叨的好友,哟,这人一说就到!
“你来这里干什么啊?”麟毓推开了孟婆汤的碗,好奇的看向容祈。
他不是回去处理事情去了吗?怎么来了冥界?
“我有事情要找冥王求证,诶?你恢复了?”容祈握着麟毓的手还未放开,忽然发觉麟毓如今的修为仿佛有超越自己的趋势,不由心头一喜,问道。
“对啊!我很快就能回麒麟谷了!”麟毓歪歪头,声音里是掩不住的欣喜。
容祈闻言,心下又忍不住一酸,阿毓若是回了麒麟谷,日后想见一面就更难了。
许是容祈的目光太过直白,向来厚脸皮的麟毓也忍不住面颊微微发烫,稍稍别开了脸。
“我说,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冥王在一旁感觉自己牙都要酸掉了,终于忍无可忍出声打断。
“我找你有事。”容祈说着将抓着麟毓的手改为牵着,将人往身后一带,藏人的动作跟刚刚冥王藏那个结巴少年如出一辙。
容祈同冥王说着话,牵着麟毓的手就要一同进入内室。
容祈宽大温暖的手掌握着麟毓的小手,让麟毓微凉的指尖都染上了几分暖意。
麟毓本就怕冷,夏日衣裳轻薄,冥府幽冷,麟毓不由得往容祈身旁靠了靠。
“冷吗?”容祈一边说着,手里一边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件纯白的大氅。
麟毓觉得长长的帷帽十分碍事,便收了帷帽,顺从的披上容祈的大氅,仰头朝着容祈一笑。
麟毓一双桃花眼流光溢彩,歪头看着人笑的时候,像是初春枝头清凌凌的杏花,娇俏可人。
容祈忽觉耳尖发烫,一颗心扑通扑通好似要跳出胸口,扑进眼前姑娘的怀里。
冥王在前方引路,听见容祈在身后用那酸的掉牙的声线同麟毓说话,回头想要揶揄几句,然而一转身,就愣在了当场。
身披雪白大氅的女子眉眼如画,侧脸精致宛如冰雕玉琢,挽着单螺髻,发间别了一颗圆润的蛟珠做装饰,一双桃花眼弯弯,仰头看着那个同样姿容俊逸的男人,仿佛眼里心里都只有那人,在这昏暗晦涩的冥府里,宛如雪山之巅的白莲,光华夺目叫人移不开眼。
果然是真绝色!
冥王终于理解了容祈的心情,这姑娘光靠这张脸,就有无数男人愿意前赴后继拜倒在她裙下,心甘情愿为她赴汤蹈火!何况人家还是货真价实的公主!
难怪每次他问起,容祈总把人藏的严严实实,九万年间没有半点风声!
容祈察觉到冥王的目光,不动声色的将麟毓往自己身边揽了揽,一双乌黑的杏眼瞪了冥王几眼。
冥王收回了目光,不由得失笑,伸手下意识想去揽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少年,却揽了个空。
清秀少年不知何时跑到了哭泣的长生身边,正一脸好奇的看着兀自抽泣不止的长生。
“喂,你们把她忘了!”少年见众人的目光看过来,伸手指了指长生。
对啊!长生是个凡人,把她一个人放在这里,只怕等她出来,长生就剩下一把骨头架子了!
麟毓一抬手,将哭泣的长生包裹在一团温柔的金色光晕里,收到自己的小世界。
长生在麟毓温暖的光团的包裹下,缓缓沉睡过去。
一行人跟着冥王进了内殿,冥王差人上了茶,屏退左右,目光还只在麟毓脸上稍一停留,还未说出让麟毓回避的话,就被容祈截了话头:“我的事从不瞒她。”
冥王一噎,只得招呼两人在小几旁坐下。
麟毓挨着容祈,两人跪坐在同一侧,冥王也在小几对面跪坐下来,一边还招呼着两人用茶。
“有点心吗?”容祈同冥王私交甚好,也不同他客气,开口直接问道。
冥王瞟一眼对面安安静静低头卷容祈衣角玩的姑娘,心想,容祈这下可算是栽了!
冥王招手,叫人送来许多精致的小点心,身前的小几满满摆了一桌。
麟毓松开了容祈的衣角,伸手开始拿点心吃,举手投足优美宛如一幅画,一看就是有着良好教养的大家闺秀。
“你来我这里有什么事?”冥王收回目光,将注意力放回到容祈身上来。
“不久前是否有我白泽中人来过冥府,采走了幽冥河畔的曼珠沙华?”容祈也不绕弯子,直接切入主题。
“去查最近一万年的白泽族入境记录。”冥王听到容祈的问话,手掌翻转,一面漆黑的通讯镜就接通了判官。
等那厢判官领命去查了,冥王这才问道:“出什么事了?”
容祈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道:“我怀疑白泽族嫡系投靠了帝君,大约是在谋划推翻我。”
麟毓饮茶的动作微微一顿,并未多话,倒是冥王冷哼一声:“那帮子没本事的废物,当奸细倒是个顶个的好!”
顿了顿,冥王将一枚周身笼罩着黑色火焰的令牌递给容祈:“这是我们冥府的焰令,可号令十万鬼兵鬼将,你我的关系如今没什么人注意到,这个且给你,将来若有什么,可做保命之用。”
容祈也不客气,伸手接过,一双杏眼盛满了笑意:“多谢!”
冥王瞟了一眼容祈身旁的姑娘,姑娘又开始百无聊赖的揪容祈的衣服玩,似乎对两人的谈话并无兴趣。
两人许久未见,一时聊的兴起,不由得忘记了时间。
麟毓听得昏昏欲睡,也不注意仪态,懒洋洋的歪在容祈身上,像没骨头似的。
容祈心里喜爱麟毓的靠近,却又觉得这样有占人便宜之嫌,红着耳尖将麟毓逐渐往他腿上滑下去的头搬正,靠在肩上。
对面的冥王忍俊不禁,低笑道:“容祈,你这样也能有姑娘喜欢?”
容祈仍旧红着耳尖,抬头看向冥王的眼神却充满警告。
冥王几乎要忍不住仰天大笑,这只从小就冷漠又狠戾的白泽崽子,也有栽进情网的一天。
两人该说的话都说的差不多了,容祈推推麟毓,示意两人该走了。
麟毓靠在容祈肩上,懒洋洋的不想动,容祈又推了推,麟毓浑身金光一闪,化为一只金色的小兽,安安稳稳的躺在容祈腿上,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这些时日,从自己突然跌落凡间,发生了太多事,原本安逸的平静生活被打破,麟毓虽然面上云淡风轻不甚在意,然而暗地里她日夜修炼,从不敢怠慢,就怕哪天出现了不可控因素,她却没有那个能力应对。
所以这些日子,她其实一直绷得很紧。
如今她内丹几乎已经修复,阿嬷也已经转世投胎,只要好好待长生一世,再加紧修复内丹,或许百年之内她就有希望回去麒麟谷!
原本她还没那么想念家人的,可是看长生同阿嬷这般模样,她心里也升起几分浓烈的思乡情绪。
除了家人,如今也就只有这个相处了九万年的男人,她可以无条件的信任,可是自己回了麒麟族,以后大约很少会同这只白泽相见了。
大约是眼看着离别在即,麟毓整个人也放松了不少,索性由着自己的心意,懒洋洋的甩了甩尾巴,找了个舒适的角度将头埋进容祈怀里。
容祈僵着身子,目光里带着几分不敢置信。
九万年了,除了那几次意外,麟毓待他从来客气有礼,感激又疏离,什么时候像这般主动亲近过他。
冥王看着多年好友僵着手想碰又不敢碰的样子,想笑又心头微酸。
这个从来情绪不外露,外表温柔又强大的男人,原来也有这样怯弱而犹豫不决的一面。
而当他目光一转,看清容祈怀里的小兽的时候,嘴角的笑意忽然凝固住了。
龙头,鹿角,马蹄,牛尾,柔软的金色的鳞。
是纯正的麒麟没错。
可是她头上那个肉乎乎的幼角是怎么回事?
冥王微微瞪大了眼,颤抖着手指向容祈……怀里的麟毓:“未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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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容祈抱着怀里的小兽离开,冥王还沉浸在巨大的惊讶里回不过神来。
容祈那个老不羞,暗搓搓放在心尖的姑娘,居然是只还未成年的幼兽!
真不要脸!
冥王又啐了一口,这个衣冠禽兽!这也下得去手!
容祈面无表情抱着麟毓离开,连头都不想回。
比心爱的姑娘大这么多,以为他愿意吗!
明明当初他不过比她大了不到一万岁,可九万年前神魔一战,麟毓身死,他费劲千辛万苦收集来她的残魂,好好温养,花了四万年才让她化形,而化形后这五万年,她就好似停止了生长,幼角不能褪去,一直停留在这未成年的模样。
而他,也从原本的只比麟毓大不到一万岁,变成了比她大了整整九万岁有余。
容祈低头看一眼怀里安静乖巧的小兽,心下一片柔软。
算了,恋童癖就恋童癖吧!
谁让他喜欢她呢!
容祈将怀里的小兽稳稳的搂在怀里,宽大的袍袖挡去冥界凄冷的寒风,步伐稳健的向着青山镇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