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祈将麟毓送回青山镇,却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来不及说,便又匆匆赶回了昆仑顶。
麟毓依旧每天开开心心的过日子。
采药捣药炼药,每天看看诊,偶尔热闹的时候也去集市走一走。
家里有林璟跟长生,她出门也十分放心。
贺长青倒是七拐八绕的打听到麟毓的消息,偷偷摸摸做贼一样摸到麟毓的药铺,大晚上的,在麟毓的药铺外一圈一圈的绕,瞧着院墙也就那么高,却始终进不去。
麟毓其实在贺长青刚到药铺外的时候就察觉到了。
可是最近麟毓迷上了看话本子,一出出书生小姐,戏子富家公子的狗血戏码,她看得津津有味,懒得搭理院墙外极有可能是来问她要长生的贺大人。
谁让他不敲门呢?
她不知道他在外面也很正常吧!
麟毓就着夜明珠的光亮,躺在软榻上又翻过一页书纸。
一墙之隔的贺长青一个人站在院墙外,身影孤寂。
手持兵刃的黑衣人身形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那人围着院墙绕了一圈,无功而返:“大人,我进不去。”
贺长青想过两人相见的千百种场景,独独没想过这种——他连姑娘家的门都进不去。
那日匆匆一面,两人连话都没有说上几句,可贺长青的心里就好似住进了一只小猫,高兴不高兴都要时不时在他心里挠几爪。
他强忍住奇异的情绪,加快了收网的步伐。
果然,在监斩孙义忠的现场,他又看见了那个姑娘。
哪怕她戴了长长的帷帽,可是如此风姿绰约的美人,还是叫人在人群里一眼就看见。
监斩完孙义忠,他匆匆换了官服,想同她说几句话,却发现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离开。
贺长青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就觉得那只小猫爪挠人得厉害。
他装作不经意的同青山镇的县令提起那个姑娘,果然打探到了她的消息。
原来她是青山镇有名的女大夫,与她的美貌并肩的,是她的医术,活死人,肉白骨。说起她来人人津津乐道,都极为尊崇。
他心跳得极快,问县令她的住址。
县令倒是没察觉什么,反而是山羊胡的李师爷,极小声的提醒他:“那姑娘只怕是隐世家族的大小姐,使得一手好玄术,大人可千万别得罪了她!”
贺长青面上不动声色的点头,心下微哂,他哪里舍得得罪她!
看起来娇弱又美貌的女医者,却能独自在青山镇开起一个药铺,从不受人欺负,果然是有几分本事的。
像现在,他就连她家的墙头都翻不过去。
贺长青像根木桩一样站在望乡台的院墙外,身上都沾上了些露意。
麟毓吃着果子,看着话本,生活惬意。
不经意间神识往外一探,那男人还傻不愣登站在院墙外,站了那么久,也不知道敲门。
麟毓扔下手里的话本,纵身跃上墙头。
该说的话还是要说清楚的,长生是她的,才不会让其他人带走!
站立了许久的贺长青动了动僵硬的脚,转身打算离开,就听见墙头清甜软糯的声音传来:“你站多久都没用!长生我是不会给你的!”
贺长青捂住狂跳的心口,转头去看懒洋洋坐在墙头的姑娘。
姑娘着了一袭水青色的裙衫,黑发懒懒的披下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青果,桃花眼弯弯,俏生生的坐在墙头,却好似一阵夏夜的凉风,欢快的扑进贺长青的心口。
“我,我没想要带走长生……”贺长青红着耳尖,结结巴巴道。
麟毓忽然一笑:“你说不带就不带吧,紧张什么!”
姑娘绝美的脸上晕开一抹笑意,比她房里那颗夜明珠还要耀眼,贺长青一时怔在了原地。
原本暗地里保护贺长青的众人,或明或暗的目光也偷偷落在姑娘的身上,一时间都舍不得移开。
麟毓清凌凌的目光落在贺长青脸上,奇道:“咦?你刮胡子了?”
贺长青一双狭长的狐狸眼,如今剃了满脸的胡子,竟露出几分翩翩如玉的清俊公子的气质来。
别说,还挺好看!
对于好看的东西,麟毓从来不吝啬多看几眼。
贺长青见姑娘一双桃花眼不加掩饰的盯着他,心跳的好似要蹦出胸膛,不由得走近了几步,仰头去看墙头的姑娘。
姑娘一双桃花眼清凌凌,带着单纯的欣赏,就好似看见一个精致的瓷器,一朵漂亮的花,于是停下脚步多看了几眼。
贺长青那些赧然的情绪忽然纷纷褪去,露出微带苦涩的心事来。
“我要回京城复命了。”贺长青收敛了情绪,然而眼神却一瞬不错的盯着墙头的姑娘。
姑娘歪歪头:“那很好啊。”
那她以后就不用担心他围着药铺打转,想要带走长生了。
贺长青嘴里泛苦,他在期待些什么?
还希望那个姑娘跳下墙头,扑进他怀里,软语吴侬:“你不要走”吗?
“你不说些什么吗?”贺长青心里仍是怀着一丝隐秘的期待,不由得追问。
麟毓顿了顿,桃花眼弯弯,眼里带着真实的笑意:“祝你前程似锦!”
贺长青心里一片苦涩,半晌说不出话来。
麟毓不解的看他,这难道不是最好的临别祝词吗?
前程似锦,官运亨通。
原谅麟毓真的想不到,一个仅仅一面之缘的男子,对她悄然心动。
麟毓见贺长青还是盯着她看,想了想,转身翻进屋里,不过片刻又翻出墙来,这次站在了贺长青面前。
麟毓伸手将手里亮闪闪的蛟珠递到贺长青面前:“呐,临别赠礼。”
夜晚凉风习习,对面的姑娘温柔如水,月华映出她绝美的容颜,一双桃花眼比掌心的夜明珠更明亮。
这一幕直到后来贺长青娶妻生子,儿孙满堂,直至垂垂老矣,都不曾忘记。
贺长青伸手接过麟毓掌心的夜明珠,一双狭长的狐狸眼耷拉下来,隐去眸中晦暗不明的光。
她不是普通人,如今这样就很好!
贺长青脑海里有个声音这样说。
可是贺长青脑海里又有另一个声音在蠢蠢欲动:带她走!她只是个女医者,如果家人寻来,你娶她便是!
良久,久到麟毓都以为贺长青对她的临别赠礼不满意了,贺长青清清冷冷的声音才传了过来:“谢谢,我不会带走长生,你放心。”
麟毓闻言仰头朝着贺长青一笑,清冷月下容颜恍如神仙妃子。
贺长青咬牙忍下心里的蠢蠢欲动,连一声再见都没有说,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他心里清楚,他们大约不会再见了。
麟毓挠挠头,一脸不解的看着男人苦大仇深的背影,长生这么重要的吗?她用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蛟珠换,贺长青都不高兴?
这些不过是个小插曲,并不影响麟毓的好心情,她重新翻进房内,从百宝箱掏出一颗闪闪发光的蛟珠,又开始看话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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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麟毓毫无意外的起晚了。
麟毓洗漱完毕,就着长生做的包子,吃了一小碗长生煨在灶上的小米粥,懒洋洋的从内室出来。
“麟大夫,早!”
“麟姑娘,早!”
“麟老板,早!”
药铺内外的人看见一袭白裙,容颜绝美的麟毓出来,虽然仍旧有一瞬间的愣神,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的热情,纷纷同麟毓打招呼。
麟毓同样笑着回复过去:“大家早!”
林璟坐在柜台前核算账本,长生如今在识字,正拿着个小本子对比着自己的笔记去辨认药材。
麟毓走到自己惯常看诊的软椅上坐下,双手托腮无聊的去看外面来往的行人。
来来往往的人们,无论男女老少,在经过望乡台的时候,都忍不住要往里探看一眼那娇柔绝美的少女。
这样精致的人儿,每天只是看看心情也是极好的。
麟毓正发着呆,忽听外面一阵熙攘,有女子张扬妩媚的声音传来:“阿毓!”
麟毓双眼一亮,蹭蹭蹭跑到门口,就见红衣张扬的女子手里提着一盒精致的点心,红唇扬起一抹妩媚的笑意,大步朝着自己走过来。
“颜颜!”
夕颜大步走上前来,将门口精致的人儿一揽入怀。
怀里的少女柔软娇弱,看起来还不到她的肩膀高。
所以当初她统领军队的时候,总是习惯化为男子的模样,身量高挑,一双桃花眼勾魂夺魄,同麒真倒有大半相像。
当初军队里的人大半都以为那是麒麟家二公子,直到后来麟毓以全然不同于麒真的铁血手腕统治了军队,众人这才知晓,那化为男子模样的麟毓,其实是当年祈福祭典上一舞倾城的麒麟族三公主。
哪怕大家都知晓她是麒麟族的三公主,而非二公子,她仍是喜欢幻化成少年的模样。
意气风发,峥嵘岁月。
可谁曾料想,这般惊艳绝伦的人物,会在神魔大战中陨落呢?
夕颜仿佛看见残阳如血的那天,一身金色披甲的姑娘,浑身浴血,被魔轩一掌打得经脉尽断的模样。
夕颜闭了闭眼,好半天才缓过心口那阵疼痛,将头深深地埋进少女发间。
还好,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