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终于来到山顶,山顶能见的不是石头就是矮杜鹃,偶尔夹杂着几棵松树。
再往上走一点,两颗松树被栓着各种绳子,这棵连另一棵。
绳上还挂有各种东西,鸡翅、鸡爪、木剑、铃铛……皆是辟邪之物,从远处连着松树看像一个巨大门框。
“挂这么多?我才离开这么几百年竟然挂了这么多?这三癫到底在干什么!”玄织酒气的牙痒痒。
“玄姐姐,这是怎么了吗?”不知晓怎么回事的蒲原缘好奇问道。
“不秋山脚的百姓与山上的妖鬼们是共存的,家家皆有一妖或一鬼守护着庄稼牲畜,他们以年终祭祀回报他们。”
“若是百姓过的不顺便会找神婆提前举行祭祀,拒绝妖鬼们的庇护,自食其力。”她边答边拿出白天收集的牛粪。
“米士郎!给我出来!”
“大胆!何人敢直呼我名讳!”
循声望去,一个身穿黑甲的高猛男人突然出现在松树后面,一手握黑长刀,一手握着黑短刀。
玄织酒将牛粪递给他,未等她开口,黑长刀已经架在她的脖颈上,“大胆!竟敢贿赂守将!死罪!”
“死、死罪?我看你是想领死罪了啊?你看清楚我是谁!”她的语气从疑惑变为气愤。
他仔细打量一番,认出她是玄织酒后两把刀往头上一插,“恭迎玄山主归山!”
“行了,现在是谁管的山,贿赂怎么就死罪了?”
“您不在的这段时间都是藏山主管理山中事物。”
“知道了,赏你的!”说着,她将牛粪递给他。
“谢山主好意,但……山主一向不会挑选好的粪料,这个太稠了,您自己留着用吧!”
“这还不够好?我留着自己用?行!我拿去施肥都比给你强!”
她头一次在外人面前这么狼狈,她气到不知道说什么,“我要洗手入山!”
穿黑甲的将士听她说要洗手,从腰间摘下葫芦瓢,在递到她面前,空瓢瞬间满上,荧光色的水在夜间闪闪发亮。
她的纤纤玉手打破了水面的平静,回头看其他三人,直接在原地席地而坐。
“想进山的话过来洗手。”
听见终于可以入山了,三人眼里泛起了光,依次洗完手后将士愣住了。
“玄山主,不知这三位是进妖区、鬼域还是……”
“主峰。”
“可他们并非山中……”
玄织酒不想听他废话,竹拐抵在他脖子上。
“是……”
米士郎来到松树旁,拍拍树干“主峰。”
话刚落,两棵树扭在一起不断生长,树干越来越粗,一直往空中延伸,变成一座天桥。
树干底部出现了一座石拱门,上面挂着草绳,正是他们半山腰看见的那座。
一行人穿过拱门沿着桥直往上走,桥底云层变幻,底下景色遮遮掩掩忽明忽现,一切都看不真切。
蒲原缘停下脚步,寻找着他们上桥之前的那座山,突然之间,地面上多了许多星星点点的光亮。
她误以为是地面上村寨的灯火,没太在意,一片云飘过,那星星点点的光亮突然动了起来,慢慢的向她靠近,越靠越近越考越近。
眼看着那抹光要突破桥底的云层,一条鱼从云层跃了出来,层层波纹打破平静的水面,星星点点的光亮也跟着晃动起来,云层成了水面。
她抬头望去,星星在空中悦动着,窜来又串去,它们慢慢向他们靠近。
定睛一看,“长了蝙蝠翅膀和两只猪蹄的孔明灯?”
此话一出,一群灯“呀呀”叫着围起蒲原缘,围着她转,围着她闹,时不时落在她的头上或肩上。
玄织酒伸手接过一只灯,它在她手里时而煽动翅膀,时而蹦蹦跳跳。
“它们是这里的引路灯,白天是看不到他们的,除非你只是缕残魂。”
轻轻抬手,它飞到桥边定定的不动,成了照明灯。
“因为整日给死气沉沉的鬼魂引路,所以它们喜欢有声音的地方,也会为你照明前路。”
玩闹过后,一只引路灯飞向百檐,其余的飞到木桥两侧齐齐落下。
“看来这只灯很喜欢你。”阿瓦锦轻轻触碰百檐身旁引路灯的脚。
“我虽然不知道它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但我们再不跟上玄姑娘,又要走丢了。”
“她怎么走这么快啊,哪怕是妖,体力也有一个限度啊,难不成她是万年老妖?”
“别说哈,还真有可能。”
说完,他丢下阿瓦锦,跟着引路灯径直走去。
“又丢下我!”一路上,阿瓦锦已经习惯了被抛下,撇了个嘴也跟了上去。
木桥的尽头是一座立在水中亭子,他们刚踏上亭子木桥就缩了回去。
一望无际的水面除了几朵浮云和亭子外空无一物,玄织酒轻轻触碰水面,水中出现一条长长的石板路。
众人刚踏上第四块板水面就起了雾,雾很大,也很短,一阵清风吹过,眼前出现一座庭院。
水面向内延伸,石板路两侧各有高山杜鹃,上面挂有各种铃铛。
前脚刚上岸,后脚水面消失不见,石板路成了向下走的台阶,水面成了漂浮在空中的云彩,唯有两颗高山杜鹃和庭院不变。
玄织酒来到院前,刚要推门而入却被结界划伤食指。
她轻舔手指,伤好如初,她再推门,门开了,结界也破了。
笛声悠悠,叶声清脆,感觉到结界已破的藏半生放下手中树叶。
“六百年,结界又破了。”
推门而入,院中一片狼藉,看到房顶的瓦片掉了大半她内心毫无波澜,看到后院梨树有被烧过的痕迹她忍无可忍。
“今天我就带你们好好逛逛这不秋山!我也有六百年没好好逛过了!”
她的语气平静中带有杀气,绿色的眼眸仿佛野兽盯上了猎物,下一秒就要冲上去撕咬它。
他们来到半山腰,虽在夜里但也灯火通明妖鬼云集。
四人来到一家客栈前。
“万妖客栈?没想到这居然有客栈,不是说山外妖鬼不给进山的吗?”
阿瓦锦的嘴又开始闲不住了,玄织酒瞅了他一眼,他不敢再说话,乖乖闭了嘴,跟着她进了客栈。
“我要三间房。”
“没有!你来晚了!”牛头妖喘着粗气摆手拒绝。
她抬头看了看楼上的房皆黑着灯,直盯着他的眼睛,“真没有了?”
牛头妖不敢直视她,低头假装算账,“没、没有了!还请姑娘别来烦我!”
正在气头上的玄织酒上去一把扯住他的牛角,将他死死按在柜台上,他双手撑住柜台一个后翻摆脱了她的压制。
他心里正得意,觉得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可能打得过他,下一秒脖子传来一阵刺痛。
玄织酒从他背后掐住牛头妖,指甲划破牛皮流出鲜血。
“姑奶奶我烦的很,别想拿你的屁话来搪塞我!”
“是!是!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姑娘饶一命!”
“确实不识泰山,再有下次眼睛别要了!”
看到这一幕,阿瓦锦为自己刚刚所说的话感到后怕。
她一把将牛头妖扔在地上,他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带他们上楼,玄织酒和蒲原缘一间房,百檐和阿瓦锦各一间房。
次日,众人在楼下用午膳,牛头妖上菜时狠狠将菜盘子砸在桌上,她没理会他,自顾的吃着菜。
看他走远阿瓦锦跟上去拍了拍肩膀。
“这位老兄啊,你惹谁都不该惹她啊,她昨晚没杀你都是万幸的了。”
“呵!万幸?就算山主来了我都不带怕的!区区一娘们怕毛线!”
“谁说的山主来了也不带怕的?”
清脆而又宏亮的声音传遍整个客栈,伴着铃铛的叮铃声,一男子手持枝叶走了进来,此人正是藏半生。
“藏山主来此有何吩咐?”
牛头妖见来人,头贴着胳膊,手背贴着地面就跪了起来。
他没理他,目光落在角落里正在喝酒的玄织酒身上,惊喜又不可置信。
“癫二?是你回来了?”
玄织酒闻言把酒杯朝他扔了过去,他伸手接过酒杯却没接住酒,酒水泼了他一脸。
这一泼,他清醒的认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眼前人正是玄织酒。
众人听她就是癫二都慌了神,牛头妖为自己的所言所行感到后悔不已,百檐和阿瓦锦害怕她翻之前他俩在酒肆说癫二没了的旧账。
藏半生擦擦脸上的酒水激动地向她跑去,头上的铃铛叮当作响。
玄织酒将手中筷子朝他一扔,他顺利躲过了筷子,没躲过突如其来的一巴掌。
“癫二,你都不知道这六百年来我有多想你!”
“嘭”一声,她手里的酒壶碎了,“别叫我癫二!”
“以前不都这么叫的吗?你不知道这六百年我有多担心……?”
“担心我?我差点因为贿赂米士郎死在他刀下!在进院子的时候还被结界划伤了!这些都与你无关?你说这是关心?”
被她这么一训斥,他可怜兮兮的抓着她的衣袖。
“我错了嘛,我的好姐姐,要不是你当初不声不响的离山,我会接管山中事物吗?会有你说的这些麻烦事吗?”
发现他说的好像有些道理,她转移了话题,“我院子是怎么一回事?”
见她转移话题他索性依着她的话回答。
“你离山后山中总有人蠢蠢欲动,日日去你院子里闹,甚至想要放火烧山,因此我在你院中设了结界。”
“他们时不时会去打破结界,以此调戏我犯糊涂,逼我让出山主之位,好在我没中计。”
玄织酒看看周围,“那癫大呢?他不管吗?”
“他最近因为山脚百姓拒绝庇护的问题头疼,没心思管这些。”
话刚说毕,他又想起了什么,“对了,癫四说山中纷乱他不想参与,前些日子出山去了。”
她整理着藏半生头上的铃铛。
“知道了,我既然回来了,那么家中也该好好收拾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