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想想，当初他在长青院中问君清则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时，君清则所说的字字句句都是从前的君清莞。

　　“你喜欢清莞，可清莞如今与从前可是不同了，你……”

　　君清则语气坚定。

　　“我喜欢的是阿姐，不管是从前的阿姐，还是如今的阿姐！”

　　从前他不说，是怕自己的情给君清莞造成干扰，可他心头，无论隐秘也好，光明也罢，都只有一个女子叫他动心，就是君清莞，他从不惧告诉任何一个人，他爱慕君清莞。

　　君无涯看着侄子的执着叹了口气，在他看来，一个人对情太过执着绝非是好事，不管是手足亲情还是儿女之情，都不例外。

　　但君清则到底还年轻，他还有大把的时间去自己感悟，而非是听他说教。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有些人，就是要拼尽全力才知道求而不得，有些路，就是要撞了南墙才知道不合适。

　　他只道。

　　“清莞并非是心中只有儿女情长的性子，她心中有鸿鹄之志，有苍生大爱，她是注定要在九天之上翱翔搏击的，若你只知道追逐她、心中只有小爱，只怕不能和她长久并肩。”

　　“嗯，我知道了。”

　　“去吧，先养好身体，再好好想想接下来的路到底如何走，等你想好了再来见我。”

　　“是。”

　　……

　　半月后，君清则又往修姱院找了君无涯，他请求往剑塔去。

　　剑塔也是上清宗的一处历练之所，但与十方城不同，剑塔是上清宗设立剑阵用以磨炼弟子的地方，能进去的多数是天赋异禀、颇受重视的内门弟子，剑塔共分七十二重，一重比一重阵法更强、境况更危险，只有达到阵法中相应的实战能力要求，才能够取得奖励进入下一重，在剑塔中所受的伤害也全都是真实的，也就是说，剑塔中是有殒命的可能的。

　　寻常弟子大多按部就班地修行，若没有什么追求，是绝不会到剑塔来的。

　　君无涯应了君清则的请，又过半年，君清则身体上因蛊虫而受的损伤基本痊愈，收拾了东西进入剑塔。

　　……

　　五十年后，十方城。

　　城中驻守的化神期长老换了两茬，君清莞的修为也从金丹初期升到了如今的元婴期巅峰，只待机缘一到，就能够立刻晋升化神期，只是她却知道，自己晋升化神期的机缘不在此处，而在上清宗，在剑塔之内，说得再准确一点，是在君清则身上。

　　她们之间的事，必须要解决的。

　　君清莞递了消息回上清宗，很快得了回复，准她回去。

　　传送阵瞬息万里，一别五十年，上清宗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鹤归山又继续接收来进修的弟子，君无涯作为山主自是回去理事，君芷得了机缘闭关修行，柳子慕和凌锐都早已结成元婴，就连凌悦那小丫头如今也是金丹期修士了，各家都涌现出一批新的高阶修士。

　　赤练女妖虽然没有踪迹，但君清莞已经真实的感受到一切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如今的人族，即便是赤练女妖亲自率邪修恶妖进攻，也有一战之力。

　　在上清宗呆了半月，又往鹤归山一旬，君清莞把该见的、想见的人都见过一遍，没继续歇着，而是去了剑塔。

　　剑塔无论修为，都是要从头一层开始的，君清莞的修为在所有闯塔的修士中都算超绝的，头一日便闯了二十层，第二日十五层，第三日十层，第四日八层，第五日六层……仅一个月，君清莞在最后一层遇见了君清则。

　　彼时君清则正在和一群体型巨大、却很灵活的妖族傀儡打斗，那些妖族傀儡数量不少，且个个都有至少金丹期巅峰的修为，君清则一个被围在傀儡中间，显得势单力薄。

　　但君清则已经在剑塔中将近五十年，这几十年来他几乎不分日夜地要面对这些妖族傀儡、与他们战斗，已经有了相当丰富的经验，丝毫不显得慌乱。

　　这些傀儡不止会单独攻击，甚至会相互配合，除了不能化形为人之外，当真像是真正的妖族了，他一边与妖族傀儡周旋，一边寻找着傀儡们的破绽，同时体内的灵力也疯狂运转补充，以免因为灵力不济而陷入危险的境地。

　　终于君清则看到了一丝机会，他开始向着妖族傀儡的缝隙中穿梭，不断地躲避着他们的攻击。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快，妖族傀儡们已经无法跟上他的速度。

　　摆脱了妖族傀儡的围攻，君清则就开始借着周围地形对妖族傀儡进行反击，逐个击破，每捣毁一个妖族傀儡，虽然剩余的妖族傀儡会很快调整重新配合，但在这之间恰有一点时间的停滞，就是这珍贵的一刻，为君清则的反击奠定了基础。

　　凭借着这丝破绽，君清则很快依法炮制将傀儡全部捣毁，直到这时他才分得出心神去看方才出现在傀儡群之外的人。

　　那是一道纤细的身影，仅是一眼，君清则就再挪不开。

　　“阿姐……”

　　“嗯。”

　　君清则终于敢确定，面前的女子当真是他的阿姐，而非是他因为太久未见思念成疾而生出的幻想。

　　他忍不住往前了几步，却又止在约摸一丈的位置，小心翼翼地理了理身上的衣裳。

　　他在这剑塔里修行，实在有些不修边幅，蓬头垢面，方才他与妖族傀儡打斗时阿姐就已经在了，那他的表现，在阿姐看来会不会太过笨拙……

　　这些问题，君清则都不敢问，甚至他都不敢用太过肆无忌惮的目光如打量这个日思夜想的人。

　　“阿姐也是来闯剑塔的吗？”

　　“不是，我来找你。”

　　“来…找我？”

　　“嗯。”

　　君清莞道。

　　“这最后一重你也闯过了，先出去吧，待我闯完，在外面等我。”

　　“我……”

　　君清则原本是打算说他可以等君清莞一起出去，但又想起君无涯说的，他的阿姐并非是满脑子只有情爱的女子，他若黏得太紧，说不定徒惹厌烦，倒不如听话些，正好也去稍稍打理一下。

　　于是他道。

　　“好。”

　　而后转身从林后出现的门中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