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海上热闹非凡,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和小姐们兴奋地朝海上张望,辽阔的海面上有几只小舟摇了过来,公子小姐们争先恐后地站上了船,白花花的银子尽数流进了船夫的腰包。
船夫越发和善,大笑着说起了仙山趣闻,逗得小姐们一惊一乍的,个个睁着眼睛追问起来。
野鹤笑着摇了摇头,这些船夫惯会哄人的小伎俩,成日里来回摆渡也不见得会两个仙术。
她推着自己的小船入了水,黑色的小船在众多精致小船中显得十分灰暗,加上她沉默寡言的模样,一时间显得格格不入。
一个年轻公子好奇地问:“这位小姐也是仙山修士?”
野鹤微微抬头,是个脸色白净的公子。
她轻轻点头,看了一眼他脚下蓝色的小舟,是去骊昭仙山的。
此时正是六月天,温暖的日光照耀着海面,海上金光闪闪,海风吹拂在身上,游鱼成群结队地游过,水波荡漾。
野鹤舒适地躺在小舟上,任由日光晒着脸庞,小舟缓缓地朝南方流去。
不少船只从她身边划过,上头的年轻男女艳羡地看着她。
她不由轻笑,什么时候她也成了别人艳羡的人了?
她坐起了身,将一条鱼线抛进了海中,学着闲云的样子钓起了鱼。今日她打算吃个鲜鱼,也不知哪个不长眼的海鱼会撞上来。
很快到了夜晚,海上星光点点,一轮弯月挂在天幕,周围是此起彼伏的海鱼跃水声,远处海上隐约可见几叶小舟。
野鹤睁开了眼,再往前就要进入南海了,惊逐仙山移到了最南边,要回仙山先要找到鬼雾入口。
“哐当!”小舟撞上了海上浮石,巨大的冲力让小舟蹦了起来,打着旋落到了浮石后。
一股诡异的黑雾开始弥漫,很快就将小舟吞没了,几只血红的眼睛出现在了黑雾中。
“嘿嘿嘿!”三只面容丑陋的妖兽跳上了小舟,狰狞地朝野鹤伸出了爪子。
野鹤黑了脸,冷冷地说:“这小舟本就破烂,你们竟踩踏了船舷,我看你们是不想回惊逐了!”
妖兽扑了过去,大有将她生吞活剥的架势,鬼雾化成巨爪朝她抓去。
“噗通!”“咚!”野鹤飞快地收回腿,看着落海的三只妖兽发出了嗤笑。
果真是想人肉想疯了,三只低阶兽修也敢趁着鬼雾在惊逐海域埋伏,她可是武道高手,竟敢与她近身相斗,勇气可嘉。
黑沉沉的雾气在海上翻滚,不时有紫色电光迸出,湿气将小舟润湿了,小舟越发沉重,死死地陷入了雾海中,眼见就要沉下海去。
野鹤微微抬手,小舟猛地飞了起来,直直地坠入了浓黑的雾气中,她脖子上挂着的骷髅骨雕发出了淡淡光亮,一道阴森的骷髅门缓缓打开了。
“咯吱!”面前出现了一条弯曲的门缝,小舟落在了门缝中,海水汹涌地将小舟推了进去。
雾气深沉,野鹤走下了小舟,朝着岛上走去,充沛的灵力钻进了身上,她伸了个懒腰,还是惊逐仙山好。
龟仙岛上弥漫着少许薄雾,几只小妖兽提着叉在苔藓横生的岩顶找吃的,见了她微微挠头,继续低头翻找着。
野鹤微微一笑,它们是附近岛上徘徊的低阶妖兽,有时也会光顾龟仙岛,捕些小鱼小虾来吃。
大抵是她和闲云总不在的原因,这些妖兽以为这是座孤岛。他们若是碰上五毒俱全的闲云那不得吓得屁滚尿流,闲云吃妖兽那可是一口一个的。
她慢慢隐入了一个高大的天坑中,茂盛的苔藓垂到了水里,将入口遮得严严实实,天坑里十分阴冷,几只海鱼在水坑里蹦跳。
她麻利地将海鱼串了起来,想了想钻出了天坑,顺着水洼朝岛上另一头走去。
这次闲云把老巢搬到了一个鲜花盛开的岩洞里,洞口开着各色野花,十分漂亮,而隐藏在地上的机关也十分精巧。
野鹤蹲在一旁看了许久,发现这是一处阵法,阵法上鲜花正盛,倒是个诱人的主意。
“砰!”一枚石子扔进了阵法中,阵法纹丝不动。
野鹤直接大喊:“闲云师傅你在吗?”
连喊了三声,无人回应。
就在她以为闲云不在时一个滑溜的大脑袋从岩洞上露了出来,骨碌碌的眼睛在她身上来回打量。
闲云笑嘻嘻地说:“嘻,你竟然来了,真是稀客。”
野鹤笑眯眯地扬了扬手里的几条海鱼说:“闲云师傅,徒儿特地给您抓了点海货做汤,不知可否进洞说话?”
闲云砸吧砸吧嘴,满脸怀疑地说:“你会这么好心?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
“啪!”闲云牢牢抓住海鱼,海鱼的尾巴在它身上扫过,新鲜的血腥味让它舔了舔嘴。
野鹤也不绕圈子,大声说:“我要去下个月的仙山大会,你能给我弄到贴子吗?”
“嘻?”闲云坐直了身,不可置信地说:“嘻?你要去仙山大会?”
野鹤瞪了它一眼,摆出那副见鬼的模样是做什么?
闲云敲动着爪子说:“仙山大会不好玩,你就别去了。”
它转了转眼珠,一身光滑的紫皮越发滑稽。
野鹤微微皱眉,定定地说:“仙山大会我去定了,听说设在崇丘仙山,也不知巡查得严不严。”
“嘻,你想混进去?”闲云难得正色,有些犹豫地掰着脚趾。
虽然野鹤脾性倔强,又爱偷它的东西,但好呆也是它捡回来三十年的人,它可不想她白白去仙山大会送了性命。要不然不如一口吃了她,省的浪费。
它舔了舔嘴,眼中有幽光闪过。
野鹤看着它的模样知道它又在打歪主意,连忙说:“来了这么多年,我竟不知有仙山大会,此等盛会海上仙修人人都会去,独我不去见识一番,未免可惜。”
闲云摇头晃脑地说:“崇丘仙山倒是不难进入,只是如何参战却要好好想想。”
惊逐仙修并不在受邀之列,野鹤去了崇丘也无法下场。
野鹤轻叹说:“原以为你能助我一臂之力,想不到你也是一筹莫展,可惜了我那串鱼。”
说着吞了吞口水,朝它手里的海鱼看去,面色惋惜。
闲云一把捂住鱼,大眼睛转了转说:“也不是没有法子。”
野鹤笑了起来,朝它拱手说:“有劳闲云师傅,此次我去了北境矿山下,那里遍地是孤魂野鬼,幸好有师傅的驱鬼仙术,否则我早已身首异地,再也回不来惊逐了。”
“嘻?你偷学了驱鬼术?”
野鹤笑得好不得意,她的仙术都是偷学它的。
闲云气鼓鼓地跳了下来,叉腰指着她说:“此乃小人行径耳,不可再犯。”
野鹤恭敬地说:“师傅,下个月我就要去崇丘了,然而我仙术浅薄,心中不安,不知师傅能否指导一二,好让我在仙山大会不至于丢人现眼。”
闲云得意地蹦跳起来,要说仙术整个惊逐仙山没有人比它更强,它可是仙道兽修,与那些个只会血拼的武道蠢物不同。
“嘻,想让我教你也行,北境的赏金给我瞧瞧。”
闲云眼冒精光,笑眯眯地看着她。
野鹤纠结良久,乖乖地从空间镯里摸出了那锭金子。
闲云乐得眉开眼笑,滑腻的爪子接过了金子,对着阴沉的天空比划起来。
蟾宫岛上灯火辉煌,闲云拍着肚皮说:“难怪兽修们喜欢到这里来,凡人的吃食的确是一绝。”
野鹤哈哈大笑,领着它朝后方的木楼走去,里头人声鼎沸,妖兽与凡人随意坐着闲谈,戏台上的花旦云罗香帔一一扮上,在或明或暗的光影里游走,婷婷袅袅的身影引得台下的听众屏气凝神,一眼不眨地盯着她。
闲云来了兴致,跳到了野鹤头上问:“她唱些什么?”
野鹤微微侧耳,小声说:“她唱的是一出小曲,叫做《阮郎怨》,埋怨心上人一去不返。”
闲云不屑地说:“凡人就爱耽于情爱,没有半分志气,难怪被妖魔打得四下逃窜。若是小爷我,定要撕碎那阮郎,看他还敢不敢跑。”
野鹤呛了一口,无奈地说:“罢了罢了,你是听不来戏,我带你到后方去泡泡澡吧。”
一人一兽就这么到了温泉池,闲云从她头上跳进了池子,热水溅了野鹤一脸,惊动了一旁闭目养神的男子。
男子扯下脸上的头巾,似笑非笑地说:“惊逐仙山果真安逸,妖兽也学会了泡澡。”
紫光闪过,两把锋利的巨大剪刀左右包抄过去,男子笑意更深。
“砰!”剪刀碎裂成点点紫光,绿色的藤蔓一把将男子缠住。
“哦呀?”男子被五花大绑在池子里,脸上却挂着淡淡的笑意,不慌不忙地看了一眼闲云。
“南林仙术向来神秘,竟被你一个妖兽学了去,在下佩服。”
闲云仰浮在水面上,笑嘻嘻地说:“嘻,有几分眼力,陆上还是有强者的。”
藤蔓消失了,男子闲适地翻了个身,朝野鹤微微点头,接着又盖上了头巾。
野鹤微愣,看了闲云一眼,他们当真点到为止?
闲云眨了眨大眼睛,在水里游了起来,不时钻到水下吐起了泡泡。
野鹤连忙退后,生怕被它污了池水,泡个澡也不安生,闲云当真不懂享乐!
两人在水中泡了一晚,天色大亮才脸色通红地跨出了温泉,楼外已经热闹起来了,吆喝的小贩从两人身边走过,街上尽是吃食的香气。
野鹤要了一大碗馄饨,和着鲜辣椒咕噜咕噜地吃下了肚,一旁的闲云也不甘示弱,飞快地吃了早食。
“师傅,今日我们要去哪里?”
闲云摇头晃脑地说:“去个好地方,不要声张。”
“噗!”一柄怪异的长剑浮在空中,闲云拉着她跳了上去,长剑来回转了两圈,接着朝南方飞去,很快就扎进了鬼雾中。
不知飞了多久,长剑停下了,未及反应长剑突然消失了,野鹤惊叫一声就落了下去。
“砰!”野鹤摔了个结实,闲云从她身上跳了下来。
野鹤正想抱怨,突然发现她竟然在一座冒着绿光的海岛上,不同于惊逐仙山的阴暗潮湿,这里生机勃勃,明媚的日光从树缝中洒下,地上一片斑驳。
这是一座人迹罕至的海岛,没有鬼雾的侵扰,满地幽绿的苔藓和树枝,隐约可闻远处的浪花声。
她忍不住抓了一把野花,轻嗅着花香问:“这是什么地方?”
“嘻,你连惊逐仙山都认不得了?”
闲云随意地坐在草地上,伸手折了一支黄色的野花插在耳后。
“惊逐仙山有这样的海岛?”
她还以为惊逐仙山尽是些诡谲危险的海岛呢,竟有这般安宁的海岛。
闲云看着她惊奇的样子笑出了声,拍着爪子说:“你可不要声张,这可是惊逐仙尊的海岛,我们是偷溜进来的!”
野鹤吓白了脸,紧张地说:“嘘,你小声些,你怎么敢摸到惊逐仙尊的岛上来?”
闲云蹦蹦跳跳地说:“你怎么一副做贼的模样?海岛这么大,仙尊哪里发觉得了,咱们小心些就行。”
野鹤无力地摆了摆手,它声音这么大是生怕仙尊发觉不了吗?惊逐仙尊生性暴虐,不喜打扰,闲云哪里是带她来修行,分明是带她送命来了。
她只觉得浑身沉重,先前的兴奋劲儿早已化成了冷汗。
闲云大大咧咧地飞上树摘着果子,抓着最大的咬了一口,接着脸皱成了苦瓜。
“咚!”野鹤抱着头朝树上看去,又一个果子朝她砸来,她连忙避开,压着声音说:“闲云,你小声些,快下来!”
闲云作弄之心大起,手脚并用地将果子全扔了下来。
野鹤快哭出声了:“闲云……”
果子扑头而来,她连连闪避,抱着头跑到了空地上。
闲云好不得意,坐在树梢上嘿嘿大笑,声音震飞了野鸟,树林里鸟叫声叽叽喳喳成一片。
野鹤认命地低下了头,小声说:“你要教我什么,快教我吧。”
闲云来了兴致,瞬间蹦到了她面前,扯了扯她如丧考妣的脸说:“仙术多如牛毛,一时竟想不出该教你什么。”
野鹤哭丧着脸说:“不若回龟仙岛吧,一个月也学不了几个仙术。”
闲云在草地上打起了滚,发出了满足的喟叹声:“仙尊的海岛就是舒服,我这身衣裳都闪耀起来了。”
它一身紫皮,光滑的身上套着件短褂,日光晒得它闪闪发亮。
野鹤问出了心底的疑问:“闲云,你究竟是什么妖兽?”
“嘻?没大没小,要叫师傅!”
闲云瞪着大眼睛。
野鹤耸了耸肩,抽出背上的长剑舞了起来,剑鸣声声,她的身形越来越快,很快便只剩残影。
闲云托着脑袋看了半天,终于知道要教她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