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凤天得知凤焰有意让自己与天族联姻后,她日夜思索。最后,她还是无法劝自己接受联姻,而因联姻苦恼的不止她一人。
帝勋那夜在凌霄殿跪了一夜,也没能让帝释天松口。不仅如此,帝释天更是因此大怒,罚了他三诫鞭刑。如梧夕所言,帝释天是急了。天族在六界中没有神族的威望,却在上古大战后成了六界的统治者,本就不足以服众。凤天是除梧夕外唯一拥有凤皇血脉神力的人,是最有可能成神的的凤凰,若天族能与其联姻,必能震慑四海。
地狱轮回之道鬼界,巫医战战兢兢地说:“君上,这位公子魂魄已经非常脆弱了,而且还在消散,怕是无力回天。”
床上的男人身体半透明状,面色苍白,毫无生气,宛如一个濒死的人。一旁的仲霖面色阴沉到可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本尊要他活。否则,你的命也别想要了。”
巫医手忙脚乱的跪下,“君上饶命,公子的这种情况,只有凤皇殿下才有可能救其性命。”
仲霖看向床上的希尧,几欲开口,却被希尧阻拦,“仲霖,我告诉过你的,我不想见他。”
“可你就要死了!当年那件事,也不全都是他的错,就算换做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未必能做得比他更好。”
是啊,梧夕并没有错,但很多事情不是可以用对错来评判的。梧夕没有错,凤染也没有错,凤羽更没有错,错的是这宿命使然。他做不到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在和以前一样和梧夕相处了。
仲霖拗不过希尧,但看着他日趋虚弱的灵魂,心中暗暗决定,不能再由着他胡闹了。
夜晚,仲霖一个人在怨灵沼泽喝闷酒。回想起白天巫医的话以及希尧的执拗,心中只觉无奈。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几个人之间成了今天这个样子?是琴瑶的背叛,还是帝芸的死?如果没有发生当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今天的局面会不会不一样?可惜,没有如果,一切不可能重来,那段青葱岁月,终究是随着那场上古大战被掩埋在了累累白骨之下。
“一个人喝闷酒啊,怎么不叫希尧一起?”凤焰夺过仲霖的酒杯。
“希尧......他要死了。”
“他的魂魄消散早在一千年前就已经非常严重了,所以这些年主上才会拼了命地找他。”
“可我劝不动他,他太执拗了,放不下过去,也无法直面未来。”
“无法直面未来的又何只是他,你和主上,不都一样吗?”凤焰目光犀利的看向仲霖。
“凤焰,你说成神有什么好的。为什么不论是妖族还是上界的人都穷尽一生想要成神?不仅要忍受万年孤寂,还护不住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你看,我们几个可都是实打实的上神,可那又怎样?还不是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你这话要是被其他人听到了,肯定会遭到毒打。”凤焰忽然叹气,“可是也只有我们自己知道这背后的无奈和苦楚。”
“将希尧在这儿的消息告诉梧夕吧。”
“你不怕主上杀到这里将你大卸八块?”这不是玩笑,梧夕真的有可能这样做。
仲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怕啊,但不能由着希尧胡来。”
希尧不肯去见梧夕,那仲霖只好想办法让梧夕来见希尧了。
回到梧桐林,凤焰按计划将希尧在鬼界并且已经快要消散的事告诉了梧夕,梧夕没有顾得上和凤焰算欺瞒之帐,立刻拿着桐弓飞射杀去了鬼界。
当梧夕找到希尧时,他已经因极度虚弱陷入了昏迷。看到往日风光无限的挚友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梧夕心里的怒火已经消了大半,只剩下了心疼。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希尧,去了九幽。
九幽的寒室中,梧夕拔出自己的一根凤羽,化成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胸口,血一滴一滴流进碗里。顾不上胸口的疼痛,他动作迟缓的将碗里的血一勺一勺喂给希尧。
脸上一阵湿热,梧夕哭了。看着这样的希尧,一向坚强的他哭了。如果这样的事发生在一千年前,他绝不会哭,可已经失去了太多,他真的怕了。他害怕希尧会就这么消散,害怕今后在这六界中,他只剩孤单一个人。
“希尧,拜托......拜托你醒过来好吗?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你了。只要你能醒过来,我可以不计较你这一千年来的行踪......”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好想回到从前,回到一切都没有发生的从前。”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梧夕惊喜地闻声看去,却对上希尧沉寂的双眸。
“梧夕,再也回不去了。我们之间,又何止是一次浩劫、一场变故可以解释得清的?天族与妖族的万年纠葛、九幽的亡魂、神域的恶念......这些事无法解决,我们永远都回不去。以前年少无知,尚可自欺欺人,可若现在充耳不闻,我做不到。”
“可你只是混沌神识留下的残识,我也只是尊者的坐骑,很多事我们都无力改变。”
“所以我才说,我们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梧夕永远都不可能明白希尧心中所念,很多事都不是他冷眼旁观就可以解决的。梧夕终究是不信他。这也难怪,他是神界的凤皇,而自己是魔族的护法,他不信自己也情有可原。也正是这些猜忌,再加上帝芸的死,才让他们之间渐行渐远。但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最让希尧害怕的,是终有一天,他们会走到彼此的对立面。
良久,梧夕才开口,“你的身子太虚弱了,这些日子就先留在九幽吧。”
这等于是变相的囚禁。
“你没有这个权力来决定我的去留。”希尧用力的用拳头去砸梧夕刚刚止住血的胸口,“你现在怎么肯用你的血救我了?你当年为什么不肯救凤羽,为什么!你把他还给我,你把凤羽还给我!”希尧沾了一手的血,梧夕的伤口又裂开了。
对于希尧而言,梧夕当年放弃的,不仅仅是凤羽的性命,更是他们这么多年的情谊。凤族固然负了他,但是凤羽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可就像仲霖说的,换作任何一个人都未必能做得比他更好。他们几个人之间,早就已经不是用对错可以说得清了。年少时的肆意嚣张、轻狂无知,早已经成了过去,再也无法回头了,再也不能够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