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雁山的狂风席卷着山下的每一寸草地,希尧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上一次来还是陪着琴瑶将她母亲下葬,如今身旁竟换成了仲霖。
仲霖拿出木牌,果然又在发光,而且离山越近这光就越发明亮。这是琴瑶的贴身之物,它必定是感应到了对于琴瑶非常重要的东西。希尧施法在整个鸿雁山布下结界,并向仲霖解释:“有关琴瑶的过往是六界中的禁忌,不能外泄,我这也是小心行事。”
仲霖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但又走了一段路后还是忍不住问:“她的过去究竟为什么成了连提都不能提的禁忌?这关乎她的死因,我想要知道。”仲霖见希尧一直沉默就有些急了,声音也不受控制地提高:“这么多年了,每次问你都是这个样子,装聋、装哑巴,有用吗?你又能逃避到什么时候?一千年了,我只想知道一个真相。”
即便这样,希尧还是不肯开口,仲霖也泄了气。他算是明白了,哪怕是将希尧吊起来打死,他也不会说出半个字。从千年前堕鬼之后仲霖很少这般失态了,也只有遇上琴瑶的事他才会如此。
希尧带着仲霖来到一处荒殿中,“这里曾是仙族一位战无不胜的将军受封时所建的殿宇,已经荒废很多年了。”希尧走到一个衣架旁,这里本应该放着铠甲的,他自言自语:“鸿雁山,原本是因那个人才出名的。现在他不在了,鸿雁山这个地方也就这么被人遗忘了。”希尧转动衣架,高殿之上的王座下移,出现了一条暗道,希尧示意仲霖跟着他一起下去。
暗道狭窄又黑暗,二人走了数十步后豁然开朗。
希尧施法将这里点亮,有了些许光亮后才勉强能看清这里的样子。这是一间暗室,放着几本古籍和一张冰床。“这里是我以前受重伤时用来疗伤的地方。”
“以前......多久以前?”
“还没有认识梧夕之前。”希尧回答,“那时都是由琴瑶在旁为我护法,如果说鸿雁山有什么地方留下了她的东西,那就只有这里了,将木牌拿出来。”
仲霖将怀里的木牌交给希尧,希尧在上面施法,木牌立刻飞到了角落的墙壁旁,不断拍打墙壁。需要走过去摸到一个暗格,将暗格打开,里面放着一枚玉佩和一封信,玉佩上隐隐还残存着琴瑶的神力和一股不知名的强大神力。看着熟悉的玉佩,需要怔愣了。
仲霖看见希尧出神,实在等不及,擅自将信拿出来拆开。
希尧: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去和父兄团聚了。有些话当面说不出口,只能用我的护身符引你来鸿雁山。抱歉,我最终还是没能听你的话,选了一条最笨的路,我打算与魔尊合作报复诸神。如果族长知道,一定会骂我甚至将我驱逐,我也不想做让他们痛恨的事,但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哥哥临死前让我一定要活下去,可活着真的好难。从祖父和父兄死了以后我就有罪,活着或许与他们而言是对我的期许,但于我是最大的惩罚。亲人离世,族人被禁锢、献祭,我真的好恨,我再也不相信族长教我的那些道理了。我是族人们在这世间仅存的血脉,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为他们报仇,只是你的救命恩情我恐怕是没有办法报了。这枚玉佩想必你也熟悉,它陪着我祖父挣来了件件功勋,祖父陨落前将自己半生神力都注入玉佩中留给了我。现在,我将玉佩给你,你的半神之身已经连带着灵魂开始溃散,以后不要再随便动用自己的灵力了。这玉佩上的神力虽然改变不了最终的结果,但最起码可以起到延缓的作用。
希尧看完后沉重地叹了口气:“唉!琴瑶......何至于此啊,原本你们都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仲霖从这封信中找出了些蛛丝马迹:“所以,这座殿宇是琴瑶祖父的,她祖父就是那位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可是不对啊,这玉佩上留下的明明是神力。”
希尧将玉佩和信收好后说:“琴瑶的祖父也是位上神,不过他在飞升的两天后就陨落了,神界也没有他的记档,诸神更是封锁了这件事。”
仲霖单膝跪在地上,看向希尧:“希尧,看完这封信,我第一次如此真切的了解琴瑶的感受。她活得很痛苦,诸神做下的恶事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我不想再让这样的悲剧延续下去了。我,原神界上神齐霄,现鬼界鬼王仲霖,愿意做你的下属,将性命交托于你,不再对你的决定有任何质疑,绝对服从于你,只愿你能带着我终结这一切的源头。”
九幽之地,梧夕看着凤焰最新送来的战报,长叹一声。从若星海回来后他就与妖君长谈过,希望双方能好好谈谈,可妖君的态度异常强硬,一定要死战到底。梧夕跟他分析了时局和这场战争的利弊,可他还是态度依旧。究竟是怎样的深仇大恨,让他宁愿给魔族可趁之机也一定要打这场仗。
凤焰走进书房给梧夕添了一壶新茶,“主上,休息一会儿吧,您这几天跑了妖界不少地方,几乎都没怎么休息。”
说起这个梧夕就头疼,他这几天跑了妖界不少部落,威逼利诱都用了个遍,可没有一个部落愿意退兵的。照这个样子,就算他杀了妖君也不可能平息战争,反而还会弄巧成拙激化矛盾。
凤焰犹豫了许久,还是开口:“主上,我从意阳那儿打听到一个消息,这次妖族之所以宁愿玉石俱焚也要开战,是因为一千六百年前的一桩旧案。”
“旧案?什么旧案?”
“我也是听意阳说的。一千六百年前,妖族派出五百顶尖高手出交界带与仙族联手镇压从四恶道中散出来的怨念和邪灵,但没想到魔族派人暗杀,妖族五百位最顶尖的高手无一人生还,仙族也损失惨重。但意阳说前段时间妖君查出,当年其实是仙族设计剿杀了那五百名勇士。
“你说什么!”梧夕激动之下不小心打翻了茶壶,滚烫的茶水浇在他的手上,但他却顾不得这种小事,“那五百勇士是仙族......凤焰,我们去天宫!”
凤焰拦住梧夕,“主上,这件事毕竟已经过了一千六百多年了,您就算去和天帝对峙他也不会承认的,况且这件事的真假还未可知,我们先查清真相再说。”
“不用了,末狱不做没把握的事,这件事应该就是仙族做的。也对,只有这样的血海深仇才会让他们失去理智一定要和仙族开战。这下我可以肯定,末狱确实一直在背后援助妖族。走,跟我去天宫!”
明堂高殿之上,天帝依旧在处理有关交战地的政事。如今仙族被妖族打得节节败退,而且对方丝毫没有要停手的意思,更不接受任何议和。一时之间仙界人心惶惶,生怕什么时候妖族大军打到家门口来。这些日子他已是焦头烂额,脸上尽显疲态。
刚刚看完交战地最新战况的奏折,天帝就听到外面一阵闹哄哄,接着就看见梧夕带着凤焰在一群仙侍的阻拦下闯进来,天帝立刻起身行礼:“拜见梧夕神尊,凤焰神尊。”
梧夕看了看桌案上堆积的奏折,又看了看满脸都写着“疲惫”二字的天帝,良久才开口问:“一千六百年前,发生了什么?”
天帝心里“咯噔”一声,硬着头皮回答:“下君不知道神尊说的是什么事。”
“哦?是吗?帝释天,本尊劝你要想清楚了再回答。本尊今日之所以来心平气和地问你而非将你押到妖君面前谢罪,是因为本尊觉得这件事不是你做的,可若你再敢有隐瞒,本尊不介意将你的头送给妖君,以此来平息妖族的怒火。现在,一五一十地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梧夕语气冷冽的让人发颤。
天帝听此再不敢隐瞒:“一千六百多年前,确实是一帮仙族人设计剿杀了妖族最顶尖的五百高手。”
“为什么不处置了那些人?”
“当时上界和四恶道关系紧张,随时都有可能开战,参与剿杀计划的那些人皆是手握实权的将军,牵一发而动全身。而且此事一旦公开,仙妖两族之间就有了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裂痕,甚至从此决裂。仙妖两族赌不起,所以......”
“所以你就将此事压下,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梧夕怒极反笑,“帝释天,你到现在都不觉得自己有错吗?”
天帝沉默不语,这是无声的反抗,他不觉得自己有错。
梧夕:“如果不是你处处打压,导致两族矛盾激化,愈演愈烈,这种事情就根本不会发生。帝释天,你把别人都当成傻子吗?看不出来你想让仙族彻底征服妖族?你手下的那些将军为什么会去剿杀那五百名妖族勇士?还不是因为察觉出了你的意图。”
天帝不再试图狡辩:“是,我就是想让仙族吞并妖族,妖君不也是这么想的吗?我们都要带着自己的族人们过上更好的生活,要变强,非常强,不再做任人宰割的鱼肉。”
“神尊,这是一个无解的局,我们不去打压妖族,妖族就会反过来吞并我们。弱肉强食,这个世界本就如此。”
梧夕露出讽刺的笑容,“你既然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那我无话可说。凤焰,我们走。”梧夕转身要走,忽然想到什么,停下脚步又说:“你但凡多考虑几步就不该因一时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刚在与魔族的战争中打了胜仗,就想也不想应下妖族的战书,根本就没有想过去调和,才造成今日这个局面。帝释天,你扪心自问,你真的适合做仙族的统治者吗?”
梧夕和凤焰出了天宫后,凤焰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主上,天帝的话可信吗?”
“他还不会蠢到自己给自己把柄,为了削弱妖族冒着决裂的风险,这事应当真不是他做的。可现在这些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已经过了一千多年,即使现在处置了那些人也无法平息妖族的怒火。”梧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