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松城外石松山,山中小居何人家?
石松山内有一处小院,牌匾上写着“柳烟居”的字样。
于数十年以前,与妖魔为敌的一方战场之上。阙云烟欲为同一战场的尚景秀等人挡下不知从何处偷袭而来的箭镞,然因其突如其来而没有阻挡住,被这诡异红色的箭射中丹田之处,使得元丹出现一丝裂缝。
在那场战役后,被这突如其来的不明一箭所伤而元丹受损的阙云烟因为众友无法寻得救治之法,自己不愿拖累众友而偷偷离去,退隐山林。来到了此处建了一个小院,取名为“柳烟居”。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这元丹受损不仅无法愈合还会随着时间而愈发严重,甚至身体越来越弱,好似自己的生命也随着元丹愈多的裂缝而渐渐流失。
他曾设想过,如若随着时间的推移,也许最后等来的会是元丹碎裂,甚至在元丹彻底破碎之时自己生命的也会随之走至尽头。
即使他每日的凝神补元也只是暂缓了死神的脚步。就在阙云烟一人独过了不少岁月时,突来一孩童打破了他一人的孤寂。
一小娃采药而至,见他一人独居便上前询问他:老者为何独自在此?无人相伴不孤单嘛?
“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嘛?”老者?阙云烟不明,早是元婴的自己样貌停在二三十的样子,本是壮年之貌何来老者一词?
他舀来一勺水,对着水面看了看,原来是之前的自己并未注意到自己外貌的变化,虽然早就知道自己双鬓渐白,但这因衰弱而变得愈见憔悴苍老的面容确是头次真正注意。只是老者一词还是称不上的,这小子倒是眼拙了。
“啊?抱歉呀,大叔?”想来是自己口快,小娃改了称呼见对方并未再反驳想是默认了这个称呼。
许是自己安静久了,突然来了一个略皮的小男孩哪怕只是每日短暂的一两个时辰,阙云烟也觉得趣味了不少。
这男孩名叫小宵,他在古松城内一家以贩售丹药为生的富家里当小仆,两年前被卖给了这一家,现在在这富商家的小少爷身边当侍从。
这几日被那个小少爷派出来采摘他练丹所需的药草,据小宵所言,是因府里给少爷练手用的草药都被那少爷给造完了,所以才会被派出来。
“你因此被派出来?你应该对药草并无甚了解。”阙云烟这般说着,又将手伸入小童放置在一旁的箩筐中稍微挑了一番,他拿出刚刚翻出的几根花草束说道:“你家少爷炼丹需要这个?”
男孩一听,拿出别在怀里的药草籍翻开少爷折过的几页看了看,疑惑说道:“是这个呀?”
难道真是自己看错了?小宵心问,但又两边瞅了瞅,并无发现有何不同。
阙云烟听他这一言,手握成拳轻敲了一下男孩的头顶。
“你家少爷要是拿这个炼药,失败了倒好,要是成了拿去给你们喂下了嘴,可是会要你们半条命的,你信不信?”
男孩一听觉得自己好像差点犯了大事,便问道:“那,大叔你说我还有摘错什么嘛?”
“炼丹不是玩笑话,你家少爷到底为何会派你这个丝毫不懂的小鬼来给他采药草?”
“这······”小宵心想这大叔真会问自己好像被看穿了一般,便再无隐瞒。
“好吧,我说!是因为我动了少爷的笛子。”小宵低落的解释道。“前些日子少爷买了支笛子天天吹奏,难听很。而且那笛子音不对,有个孔没扎好,也不知道少爷在哪买的。”
“然后呢?”阙云烟认真聆听着男孩的抱怨,他挺是好奇这对药草知识毫不了解的小子,听来貌似对乐音有些懂得。
“然后我就擅自把这笛子拿来调整了,调是调好了,但被少爷发现我动了他的东西,少爷一生气就把我叫来挖草了。”
阙云烟好奇的问道:“你会做笛子?”
“也没有,就是我爹以前是干这行的,但是······哎,我就是看多了会调罢了。”小宵苦笑道。
“不过,大叔你之前吹的曲子是真的好听,就是有些伤感了。明明应该是首赞风物的曲子。估计是你一个人觉得孤单了,要不,我以后天天来陪你?”小宵随即转了话头。
今天他来到这边时有听到一曲萧音,很是好听便循着声音走到了这里。
一走进便看见一个男人站在大门敞开的院子里吹着一把一听音色就知是把非常名贵的长萧,拥有这把萧的绝对是个大人物。
曲子虽好听,但是能听到悲凉感,不知是否为这位大人因这落叶之景有感而发,至少这曲子听起来本不该如此。
“你对乐感倒是挺有天赋?”阙云烟听着这小子安慰的话,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不过男孩对他所吹奏之曲的感想,倒是更吸引他的注意。
“天赋?有嘛?大概是之前听的多了吧。”听着阙云烟突然的称赞,让他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对乐的天赋,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夸他。
后来男孩做到了他自己所说的,天天来此陪着阙云烟这个孤家寡人。
阙云烟见男孩如此守信,又念着他之天赋,他是愈来愈想着将这个孩童收入门下,就算自己可能命不久矣,好好教,能有个徒弟作为传承想来也不坏。
也许是天所怜见,一日本该是二人友好聊天之时,阙云烟却迟迟等不到孩童来到,心有所疑便下山找寻。
找到了男孩所提的府邸,阙云烟思索着进去的方式,用轻功虽然方便但不是正人君子被发现解释起来也难,正大光明进去还得在想想用什么借口。
正当他想着进去的方法时,不远处从此府内走出一个人,忍痛用灵识一探此人与门口护卫的对话得知,此人应是这府上的管家之类的人物。
等此人走近这边,阙云烟便找上此人。也亏得这人还算好说话,才使得他以府内一仆从好友的身份,几问下来得知了小宵的消息。
原来他今日未至,是因做错了事惹了小少爷的不快,受了罚。阙云烟心想,若要收此人为徒这样下去倒也不是个方法,便回去琢磨了一下。
多年未涉世倒也还不怎么生疏,暗地里调查了几日此府主人的行动轨迹,得知此人几天后回于城内顶尖的酒楼内,会一重要客人。
于是到了这天便换了一套华贵些的衣物,认真打理了一番,虽然他本就不需做过多的外在修饰。
小宵见他这般模样,有调侃他:“阙大叔这是在等春天等着急了?”
阙云烟笑了笑不以为意。只是让他先回去等着,也不回应男孩的好奇。
他来到那家酒楼,不得不说他时间算的刚好。这时的府老爷因为生意谈成了的缘故心情特别好,阙云烟在他送走了他的贵客后来到他的面前。
“厉大人,在下有一生意想与您一谈。”
看着来人的样貌与着装应是年轻有为,厉老爷见状觉的是今日走了财运,便请人入内详谈。
本以为是丹药生意,却没想到是为赎人而来,但是一生意为借口,他到是好奇这年轻人想要的是他府上何人,又会给出什么交换。
“不知阙兄是看上了我府上哪位?”厉老爷问道。
“厉大人客气了,阙某觉得您府上一个叫小宵的小子挺不错的。”
厉老爷想了想,自己小儿子身边确是有一个叫小宵的小子就是年纪不大:“这小子确是不错,人也勤快,就是不知阙兄的生意是想这怎么做?”
阙云烟笑了笑,手伸入袖中化出事先装好的一个小盒子,将小盒拿出后当着此人的面将其打开。
“厉大人因是识货的。”他拿出的盒子中装的正是一颗品相极好的柳烟石。
此石是很久之前偶得一大块制作一萧后剩下的余料之一。虽是余料但品相极好也是难得的,其大小是可弄出两颗串珠的量。
“这是柳烟石。”厉老爷眼前一亮,虽说一颗柳烟石他可买到,但这品相实属难得,也不知道面前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竟拿此物来换一小仆。
“诶~厉大人觉得这生意可行?”阙云烟将盒子又当着此人的面合了起来。
“行,怎能不行?不知阙兄可否赏脸到府上一叙?”厉老爷一听连忙命身边的人回府上找人,有怕这人反悔,便想邀请他一同前往。
阙云烟倒是答应了下来,随后二人便一同去了厉府。行至府前,之前回来的人碰巧领着小宵出来,小宵见着来人有些不知状况。
见人已被带出,便寻了个借口带着小宵先行离去,厉老爷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拿着装着宝石的盒子凛眼扫了眼刚刚带其出来的人后便进了府。
阙云烟带着小宵回了柳烟居,男孩问了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说:“从今以后你便是自由之身,这里便是你的家。”
“阙大叔!不,阙先生,小宵从今以后一定好好侍奉您。”一听便知是怎么回事了的小宵顿时心怀感激。
“我不需要你的侍奉。”阙云烟说道,他的话又让小宵楞了片刻,在他开口前阙云烟抢先一步开口:“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师尊。”
说着便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了男孩。
“先生,我不知您这是什么意思。”他问道。
“你的音感倒是难得,所以我想收你为徒,传授我之一切。”
一开始知道此人是一隐居高人时,想着当此人的侍从也不错,现在见此人想收自己为徒倒是有些不敢置信。
“怎么,不愿?那把敬师茶放下吧。”阙云烟说道。
小宵欣喜的在他面前跪下,将茶杯放至前方,敬三拜后拿起茶杯想前方坐着的人递去。
“师尊在上,请受弟子三拜。”
阙云烟接过茶杯,饮下杯中清茶,至此简易的拜师礼便已完成。
而他让男孩从今以后用回本名——宵云笙
之后师徒二人在柳烟居内,一者授业解惑,一者发奋勤学,日子一过便是十年之久。
在这十年间,宵云笙的成长肉眼可见,即将成年的他已是炼气后期,本人学了他师尊的六分。
而阙云烟在为其的成长感到欣慰之时,内心的忧愁也越发强烈。在这十年间,在几次运用功法教学之时他发现随着他的提灵运法,元丹的碎裂也会随之加速,但尽管如此手把手的教学也要继续。
这些年下来,他愈渐感觉自己的时日无多。但对于唯一徒弟,他觉得自己的教育依旧不够,他并未学得自己的全部,但自己却已无多少时间能教授。
也许是即将走至尽头,自己一生的回忆回想的次数倒也越发的多了起来。回想自己意气风发时,历历过去终叹岁月刀剥。
他突然好想再去一趟沫海,与好友再一比琴曲,也不知当年的画舫音会现今是否还在。
有一件事自己的好友或可一帮,他想着。随后拿出笔砚,书写下了一封书信。
阙云烟叫来宵云笙,将信递给他嘱咐道:“笙儿,若我不在柳烟居了,你便拿着这封信去找汇一的剑墨琴画尚景秀,她会承我之责,教导你。”
宵云笙不解此是何意,只是笑了笑说道:“师尊,您不在柳烟居又会去哪呀~您去哪,我就跟去哪。”
“傻孩子。”阙云烟摇了摇头,却还想欣慰一笑。
后来的某天,阙云烟叫过宵云笙,让他替自己去桑山桑谷溪找一个故人转交一个盒子。他说这是之前约好的东西,只是现今自己身体不好只得让身为自己徒弟的宵云笙代为送至。
“是何时出发,现在嘛?”
“嗯,咳咳。现在吧。”
宵云笙见状,不知自己是否真要离开此地,师尊的身体日渐衰弱,这些他都看在眼里,如果现在离开,也不知师尊是否能照顾好自己。
再三的犹豫还是抝不过师尊,宵云笙只好收好信件暂做告别。
待宵云笙走后,阙云烟起身出屋,站在院内看着风景,又是少年回忆,最近真是回忆的愈发的勤了。
化出柳烟云萧,咳嗽了几声,只见又咳出了几许猩红。
观览整个柳烟居,还记得当初初建成时,还能高处一览大好风光的自己。说起风光,倒是又想起了景秀好友的风光一曲了······
似是突然有感而发,阙云烟拿起柳烟云萧放至嘴边吹奏起了一段乐章。这一首离别曲,回忆过往岁月,倒也不枉这山河人间,亲友相伴一场。
一曲完毕,千疮百孔的元丹彻底破碎,阙云烟顿感心血上冲,喉咙无法挡住这过分的腥气,只见他口吐猩红,头昏沉,眼一暗,再也无法站稳,本来是想跑到被别的地方再死,现在看来自己的死样还是会被徒儿看去呀······
宵云笙下山之后有又犹豫了一会儿,想着这次是出远门,不知需要离开多久。于是来到古松城内,想着在离开之前先弄些东西作为告别礼给师尊送去后再离开。
宵云笙买了两罐养生的丹药一些鸡羊肉,想着师尊身体不好可以补补身体,说来也是奇怪,身体不好却也没见过他有服用药物调理,反而每次自己来城内采买都会被劝告少买些这些东西浪费钱财。
真不知道师尊这病到底怎么来的,再不调理就算是高人也经不起病痛呀,也不知道他在倔什么。
宵云笙提着东西往柳烟居走去,路上依旧听到了萧曲。这曲子比第一次来这是听到的要更为伤感,除了伤感的情绪好似还有不舍以及······这好像是首送别曲吧。
他心想:师尊这是不舍嘛?还好自己回来了,不然就听不到了,但这曲子好似不舍的又不至自己,有些奇怪······
当让他来打柳烟居外时,只闻曲音停,本是站在院中的人顿时倒地。宵云笙一惊,慌张的奔过去,只见阙云烟口吐朱红,意识逐渐迷离,似是不甘的紧握着柳烟云萧。
“师尊!师尊!!”宵云笙抱起阙云烟,是慌张是震惊。
一滴水滴落于阙云烟的脸色,逐渐迷离的神识暂复一丝清明。
“男子汉,哭哭啼啼···不想样子。”
不知眼泪何时滴下,宵云笙只知对于失去他不想再次经历。
“师尊,你怎么···你坚持住,我去找大夫!找丹师!我···”
慌张人慌乱的手,阙云烟拉住了他的手,不知此人到底从何而来的力气,也许是回光返照也许只是年轻的人不想伤员再次受伤。
“笙儿···不必。”
“师尊,师尊你···”
“我自知···自己大限··已·到”阙云烟略显艰难的说着。
一字一句都仿佛拳脚击宵云笙的心上,泪水更加的止不住了。
“师尊···”
“本来,不想让你,看到·····徒儿,带着那封信、去、去找汇一、尚景秀。”阙云烟想再看一眼徒儿却是再难睁眼
最后的力气在最后一刻留下最后的一句话
“为师····不能再、教你了。”
“师尊!”
叫喊已经唤不回一丝生气,紧抱的人随着前一刻的逝去后躯体开始逐渐化为沙尘消散。
“不,不!师尊!师尊!!”
眼泪早已浸湿了脸,怀中只剩一套衣物一支萧被他紧紧的抱着。
还记曾经对于修道之人死后见碑不见坟的不解,现在他明白了,但他好希望自己不会明白。
他不知坐了多久,跪于地上的双腿已经麻木,一夜又或两日?
柳烟居呀,师徒二人的回忆之所。师尊·····师尊是自己现今唯一的亲人,以后自己又会是孑然一身,曾经历过失去,为何老天又让自己再一次失去。
进到师尊的房间,本想收拾遗物的宵云笙停下了动作,他不想动,如若不动应该还会有师尊还在的感觉?
泪再次顺着眼角滑下,似是在嘲笑这劣质的自我欺骗。
桌案上放着一个剑袋,白为底柳绿为纹,以前习武时他曾说自己想学剑,但师尊却以自己剑术不好为由推却了。自己一时失望过后也没再提此事,剑在自己心里确是比乐的地位要高些的也确实事实。
原来师尊一直记得,这是自己让师尊失望了吧?
在此地冷静了几天,宵云笙背起剑袋,拿着柳烟云萧。
屋外,他将师尊的衣物用具堆积起来,随着遗物之上冉冉升起的火焰,他吹奏同样的离别曲。
从今以后他不想再让师尊失望。
剑墨琴画尚景秀,他倒要一见这师尊所托之人是否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