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是谁助你进来的!”
东陵㷰拽着依真的衣领将其拎起,那不露喜怒的脸少见得露出凶目。
见她死不回答,本想再给她一掌,但她想起这个家伙是慕秋延的徒弟,碍于慕秋延情面只得强忍。她深吸了一口气,瞬身来到结界边界内,极其冰冷得将依真丢出了结界。
“不想死的话,就快些滚回去!东陵不欢迎你。”
“滚!”
语毕,东陵㷰不再多说一字,也不留一个眼神,快速回到了枯树林。若不是突然感受到此地正在自我防卫,她还察觉不到有人入侵了秘地。东陵㷰冷着眼走到玄珠面前,将其捡起探查摆弄了一番后,瞬间怒目,手掌用力一捏,顷刻间,玄珠顿时破碎。
残渣落地,至此她还是觉得毫不解气,抬手唤出一种有些泛黑与那火球的温度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火焰往地上一打……瞬间,地上的碎片变为了粉尘,比起刚才又焦黑了几度。
“她能活着回到慕大人那儿吗?”
一名穿着红衣的男子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几尺之外,缓步走上前问了她一句,即使从脱口得文字上讲是关心之言,但从他口中说出却丝毫没有任何关切之情可言。
“要不你送她回去?”东陵㷰看了他一眼,望着他的脸,一瞬失神过后又立马别过头去。
“我就算了。”鎏焱不假思索直接拒绝。
“你就不能换个脸?”面对与东陵轩相似得面孔,东陵㷰为避伤感只得提出一个她自己都觉得不太可能得请求。
“照着吾主之面容所化已有一甲子,这已成为我之本相,改不了。”
东陵㷰向前方望了望,轻甩衣袖将手臂摆至腹前,摆出一副威严之态回身走去。只走了几步便轻盈跃起,变为原身飞回了宫殿,只留鎏焱一琴在此独自面对地上的碎尘。
鎏焱未跟着她一同回往,也未目送其离去,只见他抬手凝气将已成粉状的玄珠碎片隔空搓成了一个粉球,反手引至手心上方,将它带回了东陵宫。
被丢出结界之外,本就伤势过重得躯体再以背部撞击地面,或许是已经疼到麻木,再一次触及伤势其附加的痛感竟是让她从恍惚中暂复了一丝清明。
那一句“滚”字,让大脑一片迷蒙的她产生了恐慌的情绪。
完了······这下师尊他一定会知道的。
这蔚蓝晴空盯着久了竟是会变得黯淡······可能只是时辰有些晚了吧,自己不能再在这里待着了,若是回去晚了师尊会担心的。
不知躺了多久,暂复清明的依真本想起身,却只是动了一下身体便再一次由内而外的剧痛,仿佛是被丢入了火堆,如同羊羔一般,将要被这烈火烹熟、烤焦。这种痛根本不是那一掌的伤造成的,那一掌的威力比起那火球的一击根本不值一提,可明明当时还没有这般……
疼又能怎样呢?她得快些回去,或许能赶在师尊知道之前,这样她或许就能瞒住,这样就不会见到师尊生气与失望的表情。抱着如此念想,任猩甜卡喉,猩红滑落嘴角,直得强撑着伤势颤颤而起,扶着树干蹒跚地往来时之路回返。
浑身橘红的黑目长尾鸟兽在东陵宫靠近秘地的边墙上方飞过,于边墙上降落,东陵㷰化为人形站在边墙之上冷眼望着秘地结界之外。
“见你不在嘲风殿,还以为你去了主殿或者护木梧桐那里。”处理掉了被东陵㷰的火焰烧废的碎粉,打算回去继续歇息的鎏焱见她既不在寝殿,又不在主殿更不在经常静待的地方,便想她会不会还在秘地附近,没想到她还真的在。
见她只是侧目看了一同站上来的自己一眼后又讲脑袋扭了回去,鎏焱顺着她的视线用灵视看去,对远处依旧倒在地上的人此时的处境毫不意外。
“她虽是火属功体,但被守在那里的东西打到即使同为火属功体也难救一命,何况她才筑基,更别说相差甚远的火焰等级······啊?她爬起来了。”如此看来这一下挨的不算重,但就凭这丫头的能为,估计也够呛。
“能真正挨它一下而不伤的,故意也只有同源的你与她了。”东陵㷰说道。
“嗯,确实······你真的打算放这丫头这样离开?内伤如此之重,等她这样走回去不知道要多久去了,不及时治疗的话,就算她命大不死多半也废了。”
“哦,是废是死都是她活该,只要不死在这碍眼就行。”
“你就不怕慕大人过来找我们算账?”鎏焱撇了她一眼,看她面色还带着些许未缓和的怒意就知道自己问了个废话。
“他徒弟联合外人入侵东陵,我还没找他算账。”
“就这么放过她了?”
“呵,怎么可能,谁的徒弟谁收拾。”
一鸟一琴在边墙上站着看了好一阵子,等依真差不多快出了一般的灵视范围,东陵㷰便转身跃下了边墙。
“你要干什么去?”鎏焱回身问道。
“写信。”东陵㷰没有回身,留下了两个字便往前走去。
见东陵㷰回返,他也不必再留在此处,直接跳下了边墙,快步上前跟着东陵㷰返回了嘲风殿。
离了东陵秘地,不知走了多久,能扶着的树木越见疏少,这是第几次摔倒依真根本无暇清数,随着逐渐麻木的痛感,内力的流失让她这一次再无多余气力撑地站起,她勉强调整了姿势,侧躺在草坪上蜷缩着。
即使想用调息来恢复些许内力得到的也只是体内越渐强烈得刺热痛感,以及随嘴角落入草地泥土中的猩红。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怕是未来也不会有其他疼痛能比过此时。双眼无力紧闭,再难睁开,意识也逐渐模糊。
睡一觉吧,睡着后或许就不会感到痛了,等睡醒再快些赶路吧,只睡一会儿应该来得及。
入夜,正翻看着书典的慕秋延心底开始莫名焦躁起来,是自己今天有什么要事忘了做吗?还是门内出了什么事?
心中的焦躁感让他无心于阅览,无奈只得起身推开房门走至内庭,在凉亭外吹着凉风在迫使自己止住内心的慌乱,认真分辨起此焦躁感的来源。
是自己今日处理的事宜出了差错?好像不是,有尚师妹相助应不会出错;是门内又出了什么事?东萝遭人入侵挑衅?但是护山结界未起,所以并不是;难道是西源又出了事?可没有兽鸟乱窜之象,不像是······应该不是门内。
难道是真儿发生了什么意外?可是他们为她选的都是她能完成的任务,况且有人相助更不应该出问题才对······难道是柳师弟?即使现在汇一地位不如往日,那也应该没人敢惹才是。或许真是真儿那出了什么事?
思来想去,慕秋延仍是放心不下,也不管夜月已深直向霁月居而去,一寻尚景秀。
霁月居内,慕秋延来到尚景秀房门前对着屋门敲了三下,随即屋内烛光亮起,慕秋延在屋外静等了片刻。
被敲门声唤起,尚景秀简单理了理头发,将外衫套上后便出了卧房,推开门将慕秋延请进屋内问道:“师兄,这么晚了是有何事?”
他将忧虑与尚景秀一诉,尚景秀为他倒了杯茶水,虽有些凉了但还是可以帮他静下心来。
“师兄许是最近太过操劳,有南葙捕快帮着,真儿不会有事的。”尚景秀安慰道。
“你倒是信任她。”
“真儿从小便由你我教导,师兄莫不是对自己或是对我不信任?算算时间,她或许这两天就回来了,等早上若是还是心慌,那我便马上前往南葙一探,或者我与你一同前去,可好?”
或许正如她所说,真是自己近日没休息好导致的。慕秋延喝了口茶水,调整心态让自己暂时冷静下来。尚景秀见他未反驳自己,那便代表他听进了自己的话,拿起茶壶为他再添了杯茶水。
“师兄要不回去睡会儿吧,等明天醒来再看情况?”尚景秀想在着坐了有一会儿的慕秋延建议道。
“嗯,明天再看看吧。”
在慕秋延离开后,尚景秀收拾着茶具,又想了一遍慕秋延所提的焦躁感······别是真儿真出了什么事吧。
这个想法刚一出来,便被她马上否认掉。许是自己胡思乱想,她怎么能咒自己的师侄,可能是自己困懵了才会有如此想法。在收拾完茶具后,尚景秀便回到了床上,闭眼睡去。
翌日,尚景秀睡醒后,梳妆洗漱完毕,出房门往静月亭走去。走至静月亭外她楞了一下,亭内慕秋延望着湖面笔直站立于此,也不知道他在此站了多久。
尚景秀连忙上前关切:“师兄何时来的,何不直接叫我起来?”
“哎······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可还有些焦躁?”她问道。
“嗯,倒是一想到是否是真儿出了什么事,便又有些焦躁,竟是怎么都平静不下。”他盯着渐起涟漪的池水,靠在背腰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些。
“经你这么一讲,我竟也有些慌了,要不我跟你一同往南葙一趟?”
“我往南葙一看吧,本门还望你帮忙看顾。”慕秋延转过身望着尚景秀请求着她的帮忙。
尚景秀心里权衡了一下便应了他的请求。将慕秋延送出了山门,本是在山门静静看着慕秋延离去,谁知还未往走几步便来了一封炽羽传讯。
慕秋延将手中炽羽化为的信纸打开一看,顿时神色慌张,紧握信纸连忙运轻功跃起,出了屏障范围后,不顾自身伤势连忙用起了瞬身之术,消失在了此处。
本在山门目送他离去的尚景秀见他面色不对,连忙快步上前欲询问状况,可还未走至身旁便见慕秋延运起轻功出了屏断瞬身范围,她连忙跟上,可惜慕秋延动作有些快,她竟来不及上前询问便见慕秋延用了瞬身之法。
他是去了何处?炽羽传讯,这是东陵一脉的传讯之法,应该是东陵㷰给他说了什么。想到这儿,她暂时也顾不得请求其他师兄弟们看顾本门,一同用了瞬身之法迅速赶往东陵。
“师兄!”
到了游仙城外,也顾不得调息,喘着气喊着前面快步极走的慕秋延,可惜对方并有停下的意思,不知是否有听到自己喊他。
尚景秀与东陵代城主的关系谈不上有多好,没有东陵㷰或是东陵轩给的通关玉牌,她无法如慕秋延一般能自由出入游仙城与东陵宫,所以她每次来此地还是要出示身份或者给予通关费用,但今日或许是她喊慕秋延师兄的缘故,这道关口的守卫并未拦下她,直接放她进了去。
“师兄,等等我!”
一路从城门关口跟其一同运轻功追至宫外午门,慕秋延才慢下脚步让尚景秀有机会跟到身前。
尚景秀跟在慕秋延身边与之一同入了东陵宫,她还来不及喘口气便又跟着慕秋延快步前行。
“师兄,发生什么事了?”她问道。
慕秋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毕竟信中之事他看后难以置信,来不及多想便急忙来到了这里,甚至信中东陵㷰并没有让他来此的意思。他只得将被他攒在手心里攒皱了的信纸递给了尚景秀,尚景秀将就着打开看了看,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一片空白。
“真儿她······”她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不相信依真会做出串通外敌入侵东陵秘地的事,或许是她东陵㷰搞错了什么。
“我要去问清楚。”慕秋延用着有些颤抖的语气说着本该是坚定语气的话语,他不相信真儿会做出如此事情,在他与师弟师妹们的教导之下,她不应该会做如此行径,但东陵㷰的话他又不能完全不信,毕竟她并未骗过自己。
他想或许是哪里搞错了,可能是她看错了人又或许是有谁易容成了真儿的样子。
在嘲风殿内感受到有些强烈的慕秋延与尚景秀的气息时,东陵㷰与化为本体的鎏焱一时间都有些愣住,毕竟他们记得昨日东陵㷰写的书信只是出于警告作用,并未有让他们师兄妹两过来“一叙”的意思。
但转念一想,他们见信来此确是在情理之中。
“阿吱,备四杯茶水来。”东陵㷰对着门外吩咐道。
等茶水端上来,东陵㷰便让阿吱出去等着,在门关上后,鎏焱便化为人形与东陵㷰一同坐等着二位到来。
没等多久,便有数道脚步声响起。
“代城主,慕大人跟他······”
随着一声敲门声响起,不等带路的侍女说完便听见东陵㷰的一句“进”。
门被推开,入眼便被东陵㷰旁边的身影吸引了视线,尚景秀楞了一下,看着鎏焱的面容心里咯噔一下,再一眼细看,却是有异于记忆中的面容。
“你······”即使如此,如此相似的面容引起了她心中的疑惑,此人的身份更是让她好奇。
被人这般盯着,鎏焱并没有发怒,他对着尚景秀笑着微微点头以示友好,然后向其介绍道:“尚景秀,我记得你,在下,鎏焱。”
“你们是有何事?”东陵㷰抬手做请之姿势,示意他二人坐下相谈,等门关起她便使用屏音术立了个小型隔音结界。不等尚景秀与鎏焱叙旧,便直接问道他们二人的来意。
认识久了也知对方脾性,慕秋延也不多做客气,直接说明了来意:“你信中所言,可是真?”
听东陵㷰与鎏焱讲述了一遍昨日之事,慕秋延与尚景秀二人即使再怎么不信,此事实摆在眼前让他们不得不信。
“······那她人现在在哪?”桌案下,慕秋延握紧双拳。是为扰了东陵宁静之歉,是为其做了如此错事之怒,又或是不知她为何变得如此之悲,他不知自己现在到底是何心情,又该是何心情,百味杂陈之下,终还是关心的询问了这唯一之徒的状况。
“被我丢出去了。”东陵㷰说道。
“啊?”这干脆的回答,竟让慕秋延与尚景秀二人又惊了一次,即使他们知道并理解她的做法,但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被丢出去后,就自己离开了。她被秘地护者的圣火攻击到,内伤颇重,二位若不快些治疗,怕是前途堪忧,拖久了估计性命也会······”
一听秘地圣火,慕秋延顿感不妙,连忙站起身来问道:“她往那边去了?”
鎏焱为其指了个方向与线路,慕秋延一声谢过,看了东陵㷰与鎏焱一眼,又满是歉意的说了一句:“抱歉,改日慕秋延定会来此赔罪。”随后急忙离开了此处。
“师兄······”尚景秀看了他们一眼,啧了一声,喊了慕秋延一声后连忙起身,与东陵㷰与鎏焱辞别后,赶忙跟了上去。
他们二人顺着鎏焱指的方向,出了边墙来到东陵宫外,出了结界地带,二人一边顺着被告知的路线一边轻功踏树前行,一边开着灵视搜索着周围。
终于在数百里之外发现了停在路上的依真的气息。
他们立马加快了速度,来到该气息所在位置,在不远的上空发现了草坪之上昏倒在地依真。二人有些慌的降落在她旁边,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感让他们本就因她倒于地上而有些慌的心更加慌张了起来。
“真儿!”
二人上前将她扶起,看着嘴角滑下的干涸的血迹,二人心感不妙,慕秋延与尚景秀一探她之鼻息,这微弱的呼吸让他们再难维持冷静。
再一探内息,体内之伤比他们所想颇重内伤还要严重几分,除去圣火之伤还有来自东陵㷰的掌伤,只不过比起前者,后者可算是轻的。
“怎会这样……”尚景秀震惊的叫出来声,这伤真如鎏焱所说再不救治性命堪忧。
慕秋延欲将手搭在其背部为其渡气,尚景秀连忙抢过,将手放至依真背部运转周身缓缓为依真渡入真气。
“师兄你如今的状况,还是我来吧。”
慕秋延叹了声气,在尚景秀接手为其渡气期间,为她护法并寸目不离地注视着依真的情况。
过了一会儿,尚景秀额头冒出点点汗滴,这圣火所至的内伤竟如此难治,每当她将气渡入都会被其散开,效果甚微,若是一次渡入过多,她怕弄巧成拙以至于再次伤到情况本就危险的真儿,实属难办。或许这是她木属功法的缘故?
为了验证她的猜想,她将一点点灵力融入与之一起渡入,依真体内四散的火团竟有一丝变旺的趋势,故此,她连忙停了手。
“不行,我的功法没法只能暂时稳住不继续消耗,于伤势根本无用,是五行属性问题,若是我再继续恐会助长伤势愈重,只能麻烦师兄暂时压制了……”她说道。
“好。”听着她的话,慕秋延连忙运功接手,他运起功法为其渡入附冰属之气,即使在纯度上不如圣火,但至少可是按时压制住伤势不会扩散,就是这伤势解法······
“这要下去不是办法,先将真儿带回去吧,同为东陵一脉,或许凌师妹能解此伤?”尚景秀说道。虽是猜测,但目前也就只有这个方法了,至于为何不寻求东陵㷰的帮助……一是此事她不觉得这只鸟会帮忙,虽然她或许会给慕秋延面子,但尚景秀可不想让他们再欠一个人情。二是,她只是被冠上东陵姓氏并不是东陵之人,她尚景秀可不能拿师侄的命去赌。
“······御剑?”慕秋延问道。
“只能这样了……你能坚持吗?”
“可以。”
就这个伤势,瞬身之法虽快但此术法由于使用过程中灵压的变化和消耗,只怕用了会使得真儿之伤加剧数分,本来御剑也是不行,但有慕秋延在为她压制伤势,确实可行,况且时间不能再耗,眼下最快回返本门的就只有这个方法。
不再多说,为了不再拖延时间,二人换出各自佩剑,在尚景秀的帮助下,让慕秋延将依真抱稳。考虑到慕秋延的情况,为了防止他本身的伤势加重,尚景秀隔一阵子便再为他渡气,在这样的配合下,二人以目前来讲最快得速度回到了本门。
一回宗门,便直接抱着依真去了东萝峰一寻凌玄莹为其疗伤。幸好凌玄莹还在本门,并未让他们跑空。凌玄莹虽是被依真的状况吓了一跳,但还是第一时间为其做了检查。
“这是······表姑的圣火?怎会,如此重的伤,到底发生了何事?”在慕秋延不断渡入寒气压制火伤中,凌玄莹依旧做完了检查,这一眼更是让她十分震惊。
“这是与她同源的秘地护者之招,莹妹可有解法?”尚景秀代慕秋延为其进行了解释,只是情况危急,也顾不得多想竟是把“莹妹”这许久未叫出的称呼再次说了出来。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