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里，两个被关押在一起的犯人相对无言。
“那我是先天目盲之症吗？”赵秋心绪万千，却只询问了这么一句。
“是的。”神医答，“不过我一定会治好你。”
“雀儿呢？被带走了吗？”赵秋靠上墙，闭眼调息。
“未曾见到。”神医表示从赵秋被带进来就没有见到那只灵性的雀。
“应当是我被那个人擒住的时候就飞走了。”赵秋勾起嘴角，“机灵的很。”
神医凝视她，道：“你性格很好。”
“嗯？为什么这么说。”赵秋没有多少聊天的兴致，但是出于对长辈的尊敬，她还是接下了话头。
神医眼底散开追忆：“我的妻子也有你这个病症。”
赵秋惊讶抬头，犹豫了一下，问：“那她...治好了吗？”
“当然治好了，”神医温柔一笑，她的父母带着两边家族最珍贵的功法，灵丹，求到了我父亲这里。
赵秋脸色黯淡下来。
神医仿佛回忆起和他妻子相处的甜蜜时光，脸上不自觉带上了笑：“她在我家住了五年，走的时候还是一个小豆丁。谁知道十年过后，百国朝祖，我重新见到她，竟然出落成一个貌美的大姑娘了。她当真是傲气极了，那种所有人都不配与她为敌的气势，让人忍不住逗逗她。”他说着说着，按了按眼角。
“年纪大了，容易追忆往事，”神医拿出三枚润白的丹药，递给赵秋，说：“这药我昨晚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今日是太子沈辰的筑基大礼，不会有人来的。一次吃一枚，我会在旁边协助你。”
赵秋寻着声音，接过丹药，诚心道谢：“有劳了。”
“无事。”
赵秋深吸一口气，吞下一枚丹药。
马上，她就感受到磅礴灵气在体内炸开，远远超过她经脉的承受能力，像水满自溢。
一双手按在她头上，压制住了狂暴的灵气，神医谨慎道：“将灵气运转到头部，剩下的交给我。”
“是。”赵秋咬牙，缓缓用自己的灵力引导那些躁动不安的灵气，带向头部。
“唔！”赵秋痛苦的闷哼，灵力难以周转，“赵秋！清醒！”神医用含着灵力的声音叫她，保她灵台清明。
万千细小的灵力穿插在赵秋头部，一点点重塑赵秋眼睛周围的脉络，她疼的昏昏沉沉，有一种就此睡过去的冲动。
但是她不能，她想要重见光明，不想一辈子都因为眼睛而处处受限制，她想看看这个无情的修仙界。
地牢内二人百般煎熬其他人自是不知。
永夜国皇宫内一片歌舞升平，永夜国太子沈辰的筑基大典便设在今日，许多修士也都从各地赶来，带来各自的祝贺。
“小红，今天真热闹啊。”坐在宫殿边的青衣少女戳了戳自己婢女的脸，道。
小红无语，她看了看对她们主仆两个投来诡异视线的各路修士，捂住了脸：“郡主，若是让王爷知道了您如此没有规矩，他一定又要生气了。”
永夜国同样极为受宠的郡主沈令以无所谓的态度摆摆手：“爹哪里敢和伯父横，伯父伯母那么疼我，他们哪里舍得让我爹骂我。”
小红敢怒不敢言，只能腹诽：“您他不敢骂，出气包就变成我了啊！”
沈令慢悠悠的转过头，冲她做了个鬼脸，嘻嘻笑到：“我出宫玩去了，你别跟着我。”
她跑的急，没注意撞到了一个人。她踉跄了一下，站定后抬头：“道友...真是不好意思。”站在她面前的是个穿着白色锦衣的少年，头戴羽冠，腰悬长剑，他蹙着眉，温声询问：“姑娘没事吧。”
“没事没事！”沈令急忙摇头，偷偷看了一眼他腰上的令牌，说：“是我鲁莽在先。”
说罢转头就走。
少年盯着沈令离去的背影，失笑。
他身后的随使恭敬询问：“太子，贺礼已经送到，永夜帝问您可有下榻之处。”
言国太子言午闻言淡笑：“恩公不是在皇宫外买了一座府邸吗？现在去拜访恩公吧。”
随从连忙应是。
注意到自己身后跟了一条小尾巴后，言午无奈转过身，对着来不及躲藏而呆在原地的沈令道：“姑娘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沈令梗了梗，不顾身边婢女的疯狂阻拦，对着言午说：“我喜欢公子，我想同公子结为道侣。”
她的婢女闻言，浑身都发着抖，她露出了绝望的表情，说：“郡主，王爷在后面。”
“逆女！”永夜国王爷沈君在进宫路上便看到自己的女儿偷偷摸摸的不知道在干嘛，如今一看，竟然如此不知羞耻。他大怒，一耳光就要扇在沈令脸上，却被人接下来了。
言午淡淡看了他一眼，说：“令女年纪小不懂事，说出的戏言不必当真，何必对她动手呢？”
沈君压抑住怒火，看着自己女儿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气的心肝疼，他的爱妻那么温柔的人，怎么就生下来这么个玩意，天天没个正形，就知道乱跑。
气死他了！
沈令冲言午笑了笑：“谢谢公子，不过我说的不是戏言，我是真心的。”
小红已经没有抖了，她已经看淡了。
言午听到沈令这番话也只是笑了笑，并未放在心上。身为言国太子，他见过太多向他示爱的女子，可他总觉得那些女子连同面前的这个郡主，少了点什么，难以让他动心。
“那言午便先离开了，告辞。”言午略一拱手，就带着随从离开了。
沈令眼巴巴望着他离开，怒气冲冲的哼了一声，去找皇后姑母了。
地牢内，赵秋已经吞下了第三枚丹药，她的脸上遍布血迹，可怖至极。坐在她身边的神医也把一直遮住他面容的白袍放了下来，露出一张沟壑纵横的脸。
赵秋已经支撑不住昏迷了过去，神医低眉看着自己干枯的白发，笑中带泪：“招招啊，我就要去见你了。”
“啪嗒。”脚步声响起，冷着脸的言灼出现在地牢外，他看着昏过去的赵秋，讽刺一笑：“想用命赎罪？”
神医苦涩一笑：“我只希望，我这么做，招招能原谅我。灼儿，你说，她会原谅我吗？”
言灼看着自己父亲那卑微至极的样子，怒从心起：“犯了大错，就没有原谅的理由。娘死之前没有原谅你，现在更不会，她早就不在这世界上了。你这辈子都得不到她的原谅。”
神医听着，合上了双眼，一滴泪陡然落在地上。他大限已至，却依稀看见当年那个傲气的少女走到他面前，点了点他的肩：“喂，阿许，劳烦我来接你，还不快谢谢我！”
他这一生，也曾有幸触碰过修仙之路的最高境界，可却过不去心中那个坎，他的妻子，他的一生挚爱，终于成了他午夜梦回之际落在枕上的泪，心头的疤。
向来情深，奈何缘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