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醒后的夜微澜恍若不知自己昨日做过了什么,依旧厚颜无耻,没羞没躁的缠着阙梵音问东问西,从五行八卦再到清流术法统统问了个遍。用夜微澜的说吧就是刷存在感。舞媚姐姐说过,习惯这种东西非常可怕,当习惯了一个人出现在生活里,就再也无法离开她了。夜微澜觉得此话非常有道理,她决定将这个方法贯彻到底。
阙梵音突然发现,无论他去哪里,总会有个阴魂不散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身边。他去沐浴,就会见着夜微澜拿着他的白袍和皂角站在路上等他。他去书房就会看见夜微澜站在书桌边上磨着抹等他,他回房打坐就会看见夜微澜拿着扫帚在厢房里打扫,让阙梵音头疼万分。
只是夜微澜伤患好了之后,就收到了消息,阙梵音要带着派内优秀的弟子出一趟远门,目的地就是三月后的上京武林大会。说好的武林大会,也不过是江湖上各门各派切磋武艺,交流技术的机会,为期三年一次的各门各派的大排名。清流可谓是大满贯,永居而不可撼动的第一名。而魔教被诸自诩正派人士的门派称之为不入流,因此魔教从未曾获得参加武林大会的名额。但夜微澜心知,她那好吃懒做的魔教老爹,只要亲亲娘子,啥事都不想管,当然也瞧不上这劳什子大会。所以一直以来,上京武林大会早已举办多年,却未曾遇到魔教弟子前来搅局的状况。
带领弟子参赛,本不应劳动到阙梵音这尊大佛,但大会的其中一名评委,或说是见证人便是在江湖之中声望最高,万人景仰的尊主——阙梵音。一向默然拒绝的阙梵音了这次却破天荒的选择担任评委,倒是让上京人士受宠若惊。一向喜静鲜少搭理凡尘俗事的阙梵音这次的决定也不过是担心夜微澜长期在浮云殿中太过无聊所以想带着她见见世面。
这次代表清流的一众弟子里,便有与夜微澜不对头的绝尘,和夜微澜一向交好的林子君。因着这场比试,林子君得以提早结束惩罚出关。林子君出关见着的第一人便是夜微澜。见着她满脸红光,活蹦乱跳,他闭关时高悬的心才落回了实处。李曼曼听着夜微澜能随着阙梵音出远门,可是羡慕得夜不能寝食之无味了。毕竟按照派内规矩,夜微澜李曼曼和成奎都没有资格下山。但由于夜微澜作为阙梵音座下的唯一嫡传弟子,生活起居都需要有体己的人照料,所以夜微澜才获得特赦,能随大部队出门。
夜微澜在清流早已闷到发霉,这次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得好几宿都睡不着觉。当然睡不着觉,该遭殃的是那个跟她住一个屋子的阙梵音了。夜微澜夜晚睡不着就拿着自己偷偷酿制的梅花酿端去阙梵音的厢房里。说起来,这梅花酿,也是因为夜微澜太过无聊,所以把心思动到了阙梵音那宝贝院子里的动植物上。她看着这盛开的梅花,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然后决定心动不如行动。可怜那梅树,从一时梅花盛开,到如今只剩下几朵尚未盛开的花骨朵儿在冷冽的风中瑟瑟发抖。夜微澜将梅花酿都埋在了梅树之下,心头却打着如意算盘,若是以后她与阙梵音一起在夜空之下对酌几杯,也甚是有闺阁之趣。
阙梵音对她于梅花树施以毒手,是知晓的,奈何他深知阻止不过是个无用功,所以决定不闻不问,免得心疼。只是他是知晓,这院子之中,他是不可能栽种或者圈养一些名贵的植物,免得再遭毒手。
夜微澜拿着一樽梅花酿,信步就到了阙梵音的厢房。阙梵音本在窗棂前打坐,被她的到来打断,幽幽地叹了口气。一向无心冷情的阙梵音终于有了人生的第一个烦恼,就是——有一个粘人的徒弟要怎么办。
夜微澜当然是无法知晓他内心的苦恼,自顾自地将酒拿到窗棂前的案上,盘腿坐于阙梵音身侧,并为他倒了一杯酒。
阙梵音真心不知晓夜微澜原来是个酒鬼。夜微澜其实也并非爱喝酒,不过时因为她可以借着喝酒装疯卖傻,借机行凶,而不得惩罚罢了。鼻息间梅香萦绕,一口喝下,口感温润,倒是适合月下独酌。阙梵音下意识多喝了几口,心想着这梅花酿倒是不错,也不算是浪费了他那株百年梅树。
夜微澜几口下肚,一颦一笑早已添了红霞,一双褐眸水光潋滟。她怀抱空空如也的酒瓶,笑容多了几分娇憨,少了几分霸道之气。夜微澜微醺,倒是坐不住了,东倒西歪,一下重心不稳跌落在阙梵音的怀里,让阙梵音接了个满怀。夜微澜顺势将头枕在阙梵音的大腿上,任阙梵音如何推开,她都死皮赖脸的躺着起不来。阙梵音瞧着她那羞脸粉生红的憨态,手中竟是不敢真的用力,推开她的想法只能作罢。
夜微澜眸子里的缱绻情意毫不遮掩地落在阙梵音的眼里,那红如抹珠的嘴唇娇艳犹胜屋外盛开的红梅几分。阙梵音瞧着她那娇憨熏醉的撒娇模样,一时怔忡忘了反应。夜微澜瞧着他那呆愣的模样,倒是多了几分俗世之中他的气息,一时间心如擂鼓。一双柔荑情不自禁地抓住了他的白色衣襟。她微微一用力,那闹腾的脑袋随之迎了上去。阙梵音似乎早一步预知她的动作。他微微抬头,夜微澜没料到没亲上她那日思夜想的柔软薄唇,却印上了那刚毅如刀刻般的下巴。
不亲白不亲,夜微澜将厚颜无耻这四个字的精髓贯彻到底。她恬不知耻地伸出了舌头,舔了他的下巴一圈。阙梵音只觉下巴一阵濡湿,鼻息间梅香的气息更浓烈了。他垂首却见怀中那厮一副奸计得逞的小人得志模样,竟不知如何反应。于他而言世间万物皆无区别,无妄无欲,无等级身份男女之别,世人不过是蜉蝣于天地,沧海之一粟。
夜微澜瞧着这阵仗,正欲乘胜追击,欲借着抓着胸前的那股劲儿往上爬,眸中只映着那粉色的薄唇。她舔了舔嘴唇,正欲覆上之际,唇间却一片温热。她定神一看,只见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抵在她的唇上,让她前后动弹不得。夜微澜眸子一黯,泪光潋滟,多了几分无辜可怜的神态。手心传来的温热触感,阙梵音还没反应过来之际,手心一阵濡湿。他猛然对上了夜微澜那狡黠的双眸,如同漆黑的夜幕之中缀满了星芒。阙梵音手心如若烫伤一般,手一抽,夜微澜重心不稳,便扑倒在阙梵音怀里,温软的嘴唇印上了那不染纤尘的洁白门襟。她瞬间一幅奸计得逞小人得志的模样,笑倒在阙梵音的怀里。而阙梵音反应过来后不由扶额,果然眼前的少女就是个祸害。
阙梵音与夜微澜在数日后整理了行囊带领着大部队,从水路出发去往上京。清流派的队伍,分成三艘舫船,列队而行。为首的舫船,便是阙梵音,夜微澜和云霁的大弟子,还有数名打理杂事的弟子。另外在卧房之中,焚香阅卷,悠然自得,可苦了夜微澜。山峡两岸,湖光山色,风景再如画,也有看腻的时候。夜微澜在船上无聊透顶,还好有林子君的陪伴,也算是聊胜于无了。
由于阙梵音喜静,终日不出房门半步,而指导修习的这个重任,便落在林子君的头上。在船上,他倒是天天指点夜微澜的武艺。夜微澜闲得慌,起了个切磋武艺的头儿,林子君自是爽快应下了。二人在甲板上利索的交起手来。云霁听着甲板上的风声,便从屋内溜达了出来,一手摇着纸扇,兴致勃勃地看着二人拳风猎猎,衣袂翻飞。不时,阙梵音负手立于云霁身旁,神色莫名地看着眼前鲜衣怒马,张扬肆意的少年们。
云霁一双含笑的眸子扫过阙梵音那如刀刻般深邃的侧脸,唇角的笑意愈发浓厚,“果然,年轻就是好呀……啧,想不到一邪一正都能如此和谐相处,真不知被世人知道后,该是有怎么样的震惊。”他摇着纸扇,重新将目光落在身影交错的二人身上,“若是林家堡的少主与魔教妖女燕尔之好,那真是武林奇闻,怕是林家堡主要想着如何与整个武林交代了。“
阙梵音凝视着林子君和夜微澜那张笑脸,神色莫名。
二人收剑,夜微澜舒了口气,这次切磋还真是酣畅淋漓。林子君瞧着夜微澜那肆意的笑容,心头不由软成了一团,唇角的笑意更盛。
飞扬的发丝落在夜微澜的脸颊,而她恍然未觉,兀自笑得得意。林子君见状,不由伸手为她拨开贴在脸颊的发丝绕到耳后。夜微澜却不在意。应该说,林子君于夜微澜总有一种莫名的亲昵感,让她能卸下心防,下意识地靠近。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恍惚间还有种错觉,仿佛站在她面前,笑得一脸宠溺的是赤松,那个从小陪伴她一起长大的少年。她看着林子君的笑容,竟是不由自主失了神。
突然,耳边传来一把清冷的声音。
“是该回去修习心法了。切莫只在意身法而忽视了内力。“阙梵音竟是不知何时立于夜微澜的身后,喜怒不辨。夜微澜幽幽叹了口气,刚刚才如此酣畅淋漓地活动了筋骨,这下子又得回到厢房去修习心法了。夜微澜听罢,不由怂拉着一张脸,苦哈哈的表情看得林子君哑然失笑。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语气里透着他毫不自知的宠溺与纵容。
“好好修习心法,蜜饯作为奖励。”林子君笑道。
“一言为定。”夜微澜笑着应承,眼前的少年竟是与记忆里的那个暗红的身影重叠了起来。
阙梵音广袖一挥,径自从夜微澜的身侧擦肩而过,夜微澜见状,便是下意识地跟在了他的身后,一幅受气小媳妇的模样,丝毫未见从前祸国殃民的妖女气魄。
只是未料到,夜微澜尚未等到林子君的蜜饯,却碰见了她顶顶讨厌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