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竹望着院落不断飘出的烟气,那道高大的身躯不停的煽火煎药。
自那日清乐被云修尘重伤,龙昱便一直守在这个院落里寸步不离,虽然自己也带着伤,但听闻是云修尘伤了她,刚刚苏醒带着伤便要提剑去找云修尘拼命,甚至并未想过他一介武夫如何能够与仙门之人争斗?而云修尘更甚,知晓是自己伤了清乐,更怕花道君衬自己伤重虚弱再次趁虚而入,索性直接用捆仙锁直接将自己捆在房中。
南宫竹望着被烟呛得不听咳嗽甚至有些睁不开眼的龙昱,即便如此也不假手他人的副将,心中一阵安慰,清乐到底没有看错人。更为奇怪的是,在这客栈周围总会漂浮着若隐若现的鬼气,极其微弱不易察觉。
几里外的树林里,凤栖梧俊美的面容上挂着一丝凄凉,手中不断摩挲着自清乐处取回的那柄匕首,自那日南宫竹的窥梦术后,前世的记忆如同洪水般破地而出不断涌入他的心田,那撕心裂肺般的痛楚充斥着他的心房,月引歌的音容笑貌仿若昨日,每每想起紧握匕首的手便更用力了几分,可是手上那一点点的痛楚与心间的痛想必竟是那么的不值一提。
“既然担心为何不亲自过去看看?”南宫竹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
凤栖梧整理了思绪,面色恢复清冷,“南宫姑娘说笑了,我为何要担心?再者清乐公主有你照顾,自是不会有性命之虞。”
南宫竹提着酒一步步的靠近凤栖梧,两人抬头望着满天的星辰,各怀心事。此时的南宫竹亦是黯然神伤,只因十一年前的今日便是云无迹过世的日子。
“给。”南宫竹自然的递过酒壶,凤栖梧看了看,直接接过饮了一口,“炎麒。”
“什么?”
“炎麒、雁翎是它们的名字。”凤栖梧展开手两柄匕首出现在眼前,“它们是引歌心爱之物。”
“所以这是月引歌的遗物?”
凤栖梧笑了笑,“百年来我不曾有过去一丝记忆,却依旧凭本心好恶不断前往扶风城,为了它们亦会夜闯将军府,原本竟是这个缘故。”凤栖梧说着,将匕首交给南宫竹,示意她将匕首还给清乐。
“你不留下?”
“带走亦如何?还能回到那时吗?”凤栖梧笑了。
“你为何不杀了云修尘?”
“杀他又如何?”凤栖梧继续道,“他是转生族,杀了云修尘,他会另择一具身体栖身,难道我能追杀他永生永世吗?倒不如将他困在一具躯体里永生永世。”
“接下来。。”
“南宫姑娘放心,我说话算话,更有前世情谊在,只要我在鹿鸣山一日,北狄的铁骑便无法踏入姜国的疆域。”
南宫竹不再言语,她无法评断凤栖梧对月引歌的感情,若说在意为何偏偏要拱手让人?若说不在意,如今因何要在此处黯然神伤?
清乐醒了。
一连昏睡七日的清乐醒了过来,龙昱顶着重重的黑眼圈守在床边,小心翼翼的服侍着用药。弄得清乐好不习惯,到底是久经沙场,如今重伤如此,紧紧七日便下地走动倒也是极其难得的事情。虽然不可劳累,但是为了尽快恢复体力,清乐还是选择在院落里锻炼。随后便是坐在庭院不停的发呆,对之前的事未曾提过只字片语。
这日,南宫竹为她换好了药重新包扎完毕,陪着她小坐了片刻。
“他来过吗?”清乐平静问道。
“修尘?他因自责自困,不曾出入。”
“我说的是风鬼。”
“风鬼?”南宫竹狐疑。
“依稀记得他曾救我,因而希望当面道谢罢了。”清乐解释道。
南宫竹自怀中拿出那两柄匕首放置桌上,推给清乐。
“风鬼曾言,前尘之事不过是执念罢了,如今往事如烟,这匕首与他而言亦不重要了。”
“他当真这般说?”
南宫竹点了点头,仔细打量着清乐。眼前,清乐的神色虽然未有异动,但她总是清乐公主哪里似乎有些变了,又似乎什么都没变。
“对了,修尘哥哥的事该怎么办?”清乐转换话题问道。
“转生族的夺魂秘术自有玄妙,这几日我曾探查过,云修尘体内的灵识与花道君似乎已有融合,若是强行取出怕是会对云修尘的神智有所损伤,如今只有静观其变了。”
“他亦是可怜人,如今的局面倒是怨不得他。”清乐收起匕首。许是累了,便起身回房歇息而去。
这边,欧阳询又备了桂花鱼,南宫竹远远便闻到了鱼的清香之气,勾起味蕾倒也无暇再去思虑其他。
“师父,坐~”见南宫竹过来,欧阳询笑嘻嘻的迎了上来,“这几日师父辛苦,徒儿特意备下这桂花鱼给师父品尝。”
“特意备下的?”南宫竹笑了笑,“有人付账,你倒是卖的一手好人情。”
欧阳询挠了挠头,有些窘迫,“这扶风城是徒儿执意要来的,却不曾想竟会惹上这些事端,都怪徒儿学艺不精所有事情竟还是要劳烦师父。”
南宫竹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与师父这般说话,便是生分了,你自小养在我的身边,n应当知道不必跟我说这些的。”
“师父说的是,这断缘的机会日后多的是,仙路漫漫。”
南宫竹吃了口桂花鱼,果真美味至极,忽然想起什么,正色道,“你可知为何我前尘阁在这仙门之中无甚名望?”
“。。。。。。。。”
“只因我前尘阁历代祖辈是潜心修行,从不沾染世间之事,万事万物,门派纠葛皆与我前尘阁无关,至于断缘之事,皆不过是祖辈在修行之时偶然所行之事,倒也无需刻意行之。”
“师父说的是,日后只需要潜心修行便是。”欧阳询恭敬道。
“为师身上的许多事,你应当知晓,为师心中有执念,这种执念便如同风鬼与花道君一般,若是不能解开怕也无法继续修行,若有朝一日,为师心愿已了,自然便不会再踏出前尘阁半步,到时候这九州之大,便独留你一人闯荡。”
。。。。。。。。。。
这一日,黑压压的云层压得四周一片死寂。
皑皑白雪苍茫了整片大地,鹿鸣山月牙谷此时早已被染上了血色。
那堆积如山的尸体上零星立着几个人,四周北狄铁骑团团围着。那白袍将军的身上已被鲜血染红,手中紧紧握着长刀,满脸的血污已然看不清他的容颜,只能看到那双如鹰般凌厉的双眼,他凶狠的环顾着四周,未曾看到他想要看到的人影。
“花道君!你给我出来!”白袍将军怒吼着。透过层叠的尸山显得异常孤独。
对面骑着高头大马的中年男人饶有兴致的望着他,似乎在看这个困兽如何耗尽最后一丝气力。
“凤栖梧,被人背叛的滋味如何?”那男人笑吟吟的望着他。
凤栖梧早已力竭,十万大军埋骨与此,如今的他不过是强撑着不丢掉作为军人的最后颜面罢了。
“苍何,成王败寇。倒也不必这般讥讽,如今你已得到你想要的,不介意让花道君出来吧。”凤栖梧道。
那被叫做苍何的正是那北狄的国主,原本要与姜国联姻的便是这个苍何。
“花道君?你还惦记着他?”苍何笑了笑,“你当真认为他还愿意见你?不过倒也无妨,我这便再给你个惊喜。”苍何说着,只见他微微招手,几个北狄士兵押解着一人踉踉跄跄的来自凤栖梧的身前。只见那人身上的伤痕遍布,如今更是衣不蔽体,当看到那张脸时,凤栖梧的心如同坠入万丈冰窟一般。
“引歌。。。”凤栖梧看着眼前的月引歌,心中自然明白她经历了什么,他拼劲最后一丝力气,径直杀向押解月引歌的军士,北狄的军士瞬时涌了上来,杀掉一个,又扑上来一双,最后凤栖梧竟被直接踩在脚下无法动弹。
月引歌并未哭闹,只是平静的望着凤栖梧,眼中含着笑,“凤栖梧,你从不知道我要什么,下一世希望我与你一样。”
“怎么样?”苍何下了马,提着刀径直走向凤栖梧,手起刀落凤栖梧的身上多了一个血窟窿,“我征战二十余年,这杀人的功夫不比你差,我会给你弥留之际一个更大的惊喜,你看看她。”苍何指了指月引歌,“她的遭遇便是我攻破姜国后,你姜国上下的遭遇。”苍何说着,只见他一边走一边褪去衣袍,将月引歌自军士的手中夺了过去。
“接下来,你看仔细了。。。”苍何淫笑着,只见他大手一挥,月引歌身上那残破的衣衫瞬时褪去。。。。
月引歌不哭不闹,显然是已麻木,只见她只是直直的望着凤栖梧,脸上始终带着笑意,她的指尖指了指胸口,随即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瞳孔涣散,在苍何一下下撞击之中没了气息。
北狄的军队业已入城,月牙谷重回宁静。
一个道人踉踉跄跄的奔了过来,成堆的尸山上,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他定定的望着月引歌,残破的衣衫遮住了她的身躯,静静的躺在一少年的怀中沉沉睡去。。
“怎么会这样,怎会这样!”花道君跌坐在地,他将月引歌自凤栖梧的怀中抢了过来,“不会的,不会的,他答应我的!只是个计策!为什么会这样!苍何,你骗我!”花道君不停的用袖子擦拭这月引歌的身体,他不停哀嚎着,愤恨着。
烧杀惨叫声不停在山脚下传出,芙蓉镇已然变成一片火海,北狄的军士个个嬉笑着,衣衫褴褛的出入这一户有一户的房屋。
忽而一道道阴风袭来,自鹿鸣山飘下一股浓浓的黑气,黑气所到之处,北狄军士死伤无数,黑气悬挂半空渐渐褪去,只见一身白袍的少年猩红的双眼恶狠狠的盯着城中的众人,无论北狄的军士如何逃窜,最后皆会被毫不留情的杀死。。。
这一夜很短,天明之际,芙蓉镇重回平静。。。。
清乐蓦然张开眼,眼角的泪早已打湿了枕头,抬头望向窗外,天还未明。这是第三次梦到这个场景了。清乐喃喃自语。
她拿起身旁的匕首,抚摸这那些纹理,心中有了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