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弟子鹤曳
见他稍有好转,便停了下来,“没事,让他上去歇着吧,等竹冥回来会给他换药的。”孟婆说完就转身去了内阁。
念倾扶着他,将他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缓步上楼。每走一步,他腹部就有更多鲜红的血流出来,看得她心惊胆战。
他一边扶着墙,一边喘着气,虚弱的不堪一击。看着他这个样子,念倾脑海里跳出千万个疑惑,可现在却无从开口。
竹冥将其安置在三楼的一张软榻上,念倾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四下望去,这里除了一张软榻,其余都是一些散乱的书籍和东倒西歪的药瓶子,那软榻也像是临时支起来的样子,没有帷帐,也没有像样的锦被垫着,只有一些勉强能卧人的棉絮摊在榻上。
软榻中间有暗红干结的血迹,许是他躺在那里时流出来的。望着一路上的血迹,念倾忍不住颤抖着,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血?
念倾将他带到床边,又支着他,让他缓缓躺下,轻柔得顺开他的头发,便听到他说:“我没事的,不用……太担心。”
“有没有什么可以止血的呀?”她看着他腹部厚厚的纱布已经被血濡湿,自己的手上也沾了不少血迹,询问道。
那人躺在床上,打量着她,见她发丝凌乱,有几缕调皮的头发还垂坠在她脖颈前,一双乌润的眼睛泫泪欲滴,原本莹白的手沾染了他的血。
见她这般担心,鹤曳扯出一个笑:“这里的……寻常药物是止不得血的,竹冥……已经去……寻药了。”
念倾点了点头,了然,”原是为着你才出去寻药的。“
即便如此,她也仍然是不放心,“可孟姐姐说他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难道就让这血一直流着吗?”
“竹冥……已经用了许多药,可都无法……让伤口愈合。”他虚弱得摇了摇头。
“若是他安心静养,自是无事,可总这般跳脱,活该流这么多血。”孟婆的声音从楼梯处传来,由远及近。
念倾回过头,见孟婆端着一碗冒着水雾,乌黑浑浊的汤药走过来。
“这是何物?”念倾给她让了让,下意识地问道。
“这个虽不能封口止血,但是能让他平息静气,安心修养,不乱动总不会流这么多血的。”孟婆面无表情地说着,看着鹤曳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自己不省心的孩子一般。
一股树木腐烂的味道传来,念倾眼尖得瞥见汤药上面还漂浮着几块烂泥样的东西,臭得她捏住了鼻子。
可那人,见到孟婆端来此物,只淡淡看了一眼,丝毫不避讳。端过药碗,眉头不皱一下就将其喝完了,徒留念倾在一旁瞠目结舌。
“多谢。”他试了试嘴角,对孟婆说道。
孟婆不待见地扫了他一眼,“你自个将那纱布取下,一会我给你换新的。”接过药碗,起身便要走。
踏出去几步,又回过头对念倾说:“小鸿鹄你也下来吧。”
未几,见其无动于衷,孟婆又开口,“难道你想见他赤身裸体么?不怕以后嫁不出去?”
念倾听了这话,才起身走开。
临近楼梯,她站在玄关,鬼使神差地看向软榻,见到他那一双眸子依旧充满亮光,像是水云宫上得宫灯,柔柔地照着她。
仿佛从她起身就一直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倒叫她不好意思再看下去了。
偏过头,踩在竹木楼梯上也毫无实感,几许恍惚袭来,眼前昏昏暗暗,脚下有几节楼梯也看不清楚了。
“看着点路,我可没这闲情雅致再照顾一个病人了。”孟婆听着那轻一声,重一声的脚步声,叮嘱道。
念倾随着她走,也未见其回头,心下疑惑她怎就知道自己走得不稳了。
她并未作声,继续下着楼梯,心下挂念,幽幽道:“就这样留他一个人在上面吗?”
孟婆转头诧异,“这话问的,你可是要贴身伺候呀?”
念倾连忙摇头,澄清道:“不是……只是见他受这般重的伤……”
孟婆愤然,“本来灌了些汤药,已经安睡下去的,真不知道为何他要逞强下楼来。”
美人发怒,本就别有一番风味。
可这孟婆乃是世间难得的美人,发起怒来,更是充满活气,双颊红润,五官艳丽,让人挪不开眼。
只是这生起气来,本就生人勿近的模样,更加让人退避三舍了。
孟婆吐纳了口气,见她这般维诺,也不好再摆脸色,只道:“竹冥也拿他没办法,等他回来就好了。”
念倾只好敷衍着点了点头,心下却浮起了许许多多的疑问。
“好啦,你也受惊了,现在冬卉也回去了,你晚膳想吃些什么?”孟婆问着,显然是气消了。
念倾毫无胃口,直言:“什么也不想吃。”
孟婆见她这般,叹了口气,招呼她在偏殿坐下,自己也倚在扶手上,撑着脑袋,阖目问道:“说吧,想问什么?”
念倾跪坐着,见她一脸慵懒,也不顾自己手上还有未干的血迹,揪着裙子便问:“他是谁?”
“他是竹冥的关门弟子。”孟婆的声音有些沉,更显得嗓音沙哑,她又道:“你叫他鹤曳就好了。”
念倾点头,并未听出不妥,只是一心惊讶于叶赫竟然是竹冥的弟子。眼睛绕着圈子转,努力回忆着,“可我为何没见过他?”
“你小时候他就出师门了。”
小时候就出师门了,那他现在得有多老呀?
旋即又转言道:“那他为何会受这般重伤?”
“他那是自作孽,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孟婆睁开了眼睛,淡淡道,她点到即止,没有做过多解释。
念倾还想再问,就被她不耐烦地打断了,“你一个小孩子,不要管那么多,待时日一到,你就安安静静的回去,把这里当一场梦就好了。”说完,还风情万种得伸了个懒腰。
未几,孟婆又叮嘱道:“他在这的事情,不可说与他人知晓,明白吗?”
念倾不解,可见她这般庄重,还是点了点头。
孟婆后想起什么,又补上:“竹冥这个弟子,最是自在,可偏偏竹冥又最欣赏他,每次浑身是伤回来,竹冥二话不说就去给他配药救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