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炉端走了,寝殿里存留的甜腻香味却一时散不掉,朝歌随手捏了个诀,将窗扇尽数打开,外面的风吹进来,香味很快散尽。
朝歌端身盘腿坐在床榻上面,手指捏出一个拈花诀,便有浅浅冰紫色的流光溢彩闪烁而出,随着她的动作环绕周身。
朝歌的心绪也慢慢安静下来。
这朵凤啼花自她有记忆开始就一直伴随着她,每次打坐,朝歌都能感觉到凤啼花给自己身体带来的养护之意,温柔、轻盈,像涓涓溪流滋养着她每一寸肌肤。
只是关于修习之术,她却是不晓得如何用凤啼花来提升她的修为。
朝歌想着,明日还要再去昭德殿一趟。她有一些疑问,想问一问父王。
许是心事落下,朝歌也终于感觉到疲乏,她伸了个懒腰,重新躺在床榻上渐渐入睡。
再次醒来,是在一阵阵欢快清脆的鸟啼中醒来的。
寝殿里怎么会有鸟啼?
这样想着,朝歌就起身来问。
几个侍女走进寝殿,后面跟了一溜捧着铜盆、绸巾、花皂、香露等洗漱之物的小宫女。
香芷近前一面服侍朝歌起身,一面轻声道:“三殿下午后让人送了一只虎皮鹦鹉来,说是给您逗趣玩儿,就挂在殿外廊檐下面。”
青鸳接了香芷的话头,笑着道:“那鹦鹉长得很威风,全身羽毛光彩斑斓的,又通人性,跟它说话立刻就能接上话来,还会唱歌、念诗呢,可有趣了!”
又道,“殿下您听,这会儿又念上了。”
几人止了笑声去听,果然传来鹦鹉念诗的声音:“……奋长袖以正衽兮,立踯躅而不安……”
念得一词一句抑扬顿挫的,并不同于人声的流畅有感情,倒像是学堂里刚跟着先生念书的孩童一般,每个字都刻意念清晰,结果连起来就成了怪怪的感觉。
当然一只鹦鹉能这样念下来,也是很要花费一番心思的。
“望余帷而延视兮,若流波之将澜。奋长袖以正衽兮,立踯躅而不安。”
朝歌念出这几句,“是神女赋。”又笑道,“这鹦鹉是个巧嘴的,在夸你们长的像神女一样好看!”
青鸳就调笑道:“殿下笑话奴了!要夸也是夸殿下,咱们大秦的女孩儿里可再找不着比殿下还好看的了。”
朝歌看一眼青鸳,见她神色如昨,笑嘻嘻的,就也笑着打趣她:“你这丫头,惯是个嘴巴厉害的,如今也找到对手了?那鹦鹉比你也不差那里去嘛。”
众人皆笑作一团。
梳洗过后,朝歌出了寝殿去看,那只虎皮鹦鹉正挂在廊桥下,雄赳赳气昂昂地抓着古藤竹节的笼杆,嘴里正叽叽喳喳地欢叫着。
见朝歌出来,鹦鹉先是歪着脑袋瞧了她一会儿,又立刻叫道:“给公主请安!给公主请安!”
朝歌失笑。
王宫里的人少有称呼她“公主”的,多半都是称呼“殿下”,即使是与三个王兄一起时,也大多是称呼她“朝歌殿下”。
其实从前还是称呼“公主”的,只因为她幼时觉得“殿下”这一称谓更威风些,便闹着父王母后改了这个规矩。也是一桩轶事罢。
想来在三殿下处时,鹦鹉实在是分不清“殿下”和“殿下”如何对应人,教驯它的人是万不敢教一只鸟禽直呼朝歌的名讳,索性便教以“公主”称谓朝歌了。
她轻抚一下鹦鹉斑斓光彩的羽毛,问香芷:“三哥只送了这只鹦鹉来,有没有带什么什么话过来?”
香芷道:“三殿下派了近身的侍卫来送的,只说是给您逗趣解闷玩儿,倒没有什么嘱咐。”
朝歌点点头。
秦明廷先是昨晚送来一株价值连城的红珊瑚树来给自己赏玩,还有一只可搬移藏物的七窍玲珑宝塔,今早上又送了只虎皮鹦鹉过来。
凭朝歌对他的了解,这礼物一趟一趟送的这么密,若是没什么事情在里头,她肯定是不信的。
想到她归还回去的那顶宝塔,朝歌微微地笑,不说也无碍,待你自己藏不住了,总是会过来告诉我知道的。
这鹦鹉十分活跃,嘴里连珠炮似的叽叽喳喳叫着,念着诗词句子,还不时夹杂一句“给公主请安”。
朝歌挑了下眉尾,这也实在太吵闹了些。
就吩咐香芷:“把这鹦鹉挪远些,挂到九曲廊桥的那头去,让它对着那群锦鲤念诗好了。”
香芷就笑着,提着笼杆过去了。
朝歌觉得终于清净了会儿。
朝歌想了想,和青鸳道:“我记得,咱们清欢殿里有个侍候洒扫的小宫女,叫丛霜的?我瞧她是个伶俐的,就把她调到主殿门前侍候吧,比照二等宫女的份例给她,相应差事,你去安排便是。”
青鸳立即应了是,就往前殿去了。
朝歌想起那个小宫女动不动就见人下跪的毛病,不由失笑,回头还得让青鸳好好调教一番,改了她那个见人下跪的毛病才是。
那个小宫女是个品性好的,只做末等的粗使实在可惜了。
身边几个侍女都领了差事去了,朝歌忽然清闲下来。
她回到寝殿内,先去冰鉴那边,给雪域冰蚕添了一些嫩桑叶,然后又去到临窗的圆桌那儿给自己倒了一盏茶,一边吃茶,一边观赏前儿秦明廷送来的红珊瑚树。
忽然,一颗小石子被从窗口丢进来,砸在窗边的博古架上,发出“啪”的一声后,落在地砖上滴溜溜地打转。
朝歌陡然回过神,抬眸冷冷地盯住窗柩处。
王宫守卫森严,各个关卡都有精兵把手,还有带刀侍卫巡逻在各处甬道、花园处。清欢殿处于王宫腹地,更是备受保护。
她的寝殿素来不喜人多,夜晚也只有亲近侍女值夜随侍,旁人是一概不许靠近的。
若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来,除非是瞅准了侍卫换班的一息松懈空隙,但侍卫换班定律三日一换,要想顺利混过所有关卡,并不是件易事。
可以肯定的是,来人绝对是个高手,且对王宫守卫非常的熟悉。
只是不晓得来人,是否非善。
忽然,窗柩处跃出一张圆润细嫩的年轻面庞,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格外精致,来人笑出一口白牙,喜滋滋地朝她喊道:
“朝歌!你交代的事情我可都给你办好了,你该怎么谢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