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云祥他们睡下,孙郎中都还没回来。
小伙计推测道,大约又是孙郎中悬丝诊脉,妙手回春,三下五除二,就把其他郎中手里的不治之症给解决了。县令大人一高兴,留了他吃酒。索性他们早点睡,给孙郎中留了门。
云祥闭着眼,躺在床里侧,面对着墙。小伙计背靠着他,朝着床外头,手长脚长,半截胳膊和腿伸出了床边。
直到夜半三更,云祥却也没有睡着。
他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梦,那些宫里的事儿,是不是自己在山里睡迷糊了发的大梦。可是梦里的细节太过真实,甚至他又感觉现在的一切才是梦,明天醒了,还要到师傅那儿领差事。之前照顾的皇长孙没了,不知道师傅唠叨他多久。云祥睁开眼睛,黑漆漆的屋子里什么也看不见,他的头抵着墙面,感觉硬邦邦的。
师傅也没了。
云祥的眼睛发酸,师傅临终交代他的书他还没拿到。
我也没了。
云祥不知为何,咧开嘴,像是在笑也像是在哭,眼泪打湿了荞麦枕的枕布。
头顶着硬邦邦的地方突然消失了,云祥一头往墙里头撞了过去。
房间里只剩下小伙计的呼噜声。
云祥感觉自己轻飘飘的,浮在天上。又能随心所欲,往上往下,翻跟头都可以。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在做梦。
他从药房后院飞出来,看见了走过的那座桥,缠着稻草插着糖葫芦的杆子靠在桥头。
那个有两撇小胡子的男人不见踪影,那几个妇人早已回家。
云祥想起之前这几个妇人嘴里说三道四,谈得赵家的事。
赵家小女儿走失却没有一直寻找下去,反而报了丧事。让他觉得心里不舒服,只是毕竟是别人家的事,他并不自信他能说服赵家人继续去找。
他自己不也是这样吗?
只可惜,他是在做梦,不然他还能帮忙找找。
路上走来两个衙役,提着一个纸灯笼,各自别了把刀。
两人嘴里不知在说什么荤话,笑起来十分猥琐。
有一道漆黑的影子跟在他们身后,他们却毫无察觉。
云祥自然注意到了那人,因为在他眼里,那个人身上翻滚着浓重的红色光芒,红的发黑。看起来很慎人。
他好奇自己的梦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却也不敢轻易靠过去。
那两个衙役走了半路,打了不下十个哈欠。
云祥这下听到他们的对话了。“天天巡夜,又巡不出个鬼东西,丢了人不到处找,就扯这些有的没的,耽误老子睡大觉!”
“差不多了,咱回去吧!”
“走!”
两人结伴同行,依旧没有发现刻意躲藏在阴暗处的影子。
影子等他们离开以后,不再掩饰自己的身手,轻轻松松蹬了几脚墙壁上了房顶。
云祥吓得不敢动,他此刻离得这个人不过一只手臂的距离。
影子似乎对云祥视若无物,脚尖轻点,在屋棱上如履平地。
云祥下意识跟着影子,不过云祥飞地慢得多,好在可以飞得高点,不至于一下子就跟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