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修炼第一天
黑白交更,晴雨接连,昨日的仙灵花开了又谢了,今日却又绽了另一朵。日复日,月淡了又浓,浓了又淡,时间像是懒在原地不愿动弹的满身赘肉的肥婆,三十日才过,绒芷却感到恍如过了一年。
初始时,绒芷还是一副羞愤难当的样子,信誓旦旦的说自己要满心虔诚的禁闭思过,但几个日出日落之后,她的心思便又活泛了起来。
她当然想明白了是谁把她送到如此境地的——就是那个黑土,看上去倒像是个正经的人,哪知道他的行径居然是如此的卑劣,竟还诬蔑了绒芷,弄得大家都说她是因了馋嘴窃酒去了,这才闹得整个北天宫不安宁。
可是,听着这般无厘头的谎言,绒芷又如何能戳穿呢?
偷酒喝的处罚是一年,私自出宫的处罚是三年,孰轻孰重?绒芷自然打得一手好算盘。
她并不屑于去做一个诚实的人,虽然她本性不坏,但她坚信,对自己的处境没有价值的诚实也是不名一文的,故而,她宁愿承受着不属于她的责罚,也不愿多此一举的去背负一个属于自己的更重的罪名。
“墨白啊墨白,算是我看错了你!本还以为你不过是一个怪类罢了,为人总是不差的,如今我才知晓,你居然是这么一个无耻之徒!你个混蛋!败类!我诅咒你个断袖天天面对着女人,从早到晚都见不到男人的影子,我还咒你天天被女人欺负折磨个半死,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连你的相好都离你而去!”绒芷双手撑着小脸儿,倚着宿雪宫的门坐了往外一边张望,一边碎碎念着——对墨白的每日一骂已然成了她的必修课了,虽然再怎么骂也是无济于事,但过过嘴瘾总比憋在心里强得多。
“你咒谁?”
一日清晨,绒芷正是复习着对墨白的诅咒与唾骂的语言并想方设法的折腾出花样来时,却听得身后冷冷的冒出来了这么一句。
她猛地一回头,却发现一个熟悉的深红色长袍的身影正立在她的身后——是墨白。
……
墨白接到那个令他进退两难的命令时,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的。
去教绒芷?那个姑娘可不是个好性子的家伙,加上自己才得罪过她一番,想来此时定是还记恨着他的。本来墨白就不愿意面对女人,更何况还是个记恨他的有着八窍心眼的女人,虽然那个女人是绒芷,与其他女人好像有点儿不同;不去?可提议却是他墨白自己提出来的,现在说不去了,岂不是出尔反尔?再加上让绒芷学点儿防身之术总是不错的——不然,她没准在历劫修炼的时候就不知葬身何处了。
虽然是纠结着的,但墨白却毕竟还是在一边准备着教绒芷的一系列的物品——驱鬼散,空白符纸,幻情谱……
终于,在他前前后后徒劳的纠结许久之后,他还是来到了绒芷所在的宿雪宫。
哪想,才刚刚见到绒芷的背影,就已经很是劝退他了——这不知好歹的丫头居然在诅咒他!诅咒的内容也是叫人哭笑不得——什么叫断袖天天面对女人啦,被女人欺负啦,被相好抛弃啦……
墨白隐隐觉得,除了还是把他当成断袖的那两点以外,绒芷的诅咒还是很可能会生效的。
至少,他现在就已经应验了第一条诅咒的内容。
“你还好意思过来?你还有脸面对我?我诅咒的就是你!谁让你把我带到酒窖去的?谁让你弄得大家都以为我是贪酒喝才不知所踪弄得北天宫天翻地覆的?你别说这是我出北天宫门的代价,我求你了吗?谁让你把我带出北天宫的?你难道不知道我一点不会仙法吗?你不知道吗?你既然把我带出去了,那我遇险时你怎么又没有踪影了?你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做责任的吗?我……我在人间被折磨的那么惨……一点尊严都没有的时候,你,那么利害的角色,怎么成了缩头乌龟了……?”控诉着,绒芷的声音愈来愈颤抖,到最后,居然还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墨白本来还想辩解几句的,奈何绒芷的语速太快太快,他连插一句嘴的机会也是没有的,到后来绒芷哭的时候倒是可以争辩,但面对一个泪如雨下的女子,墨白只得叹了口气,没有了言语。
“果然女人都是不讲理的……”墨白第N次验证了自己的想法,心中有些无奈。
等绒芷大概发泄完了之后,墨白试探性的问了句:“哭够了?”语气还是该死的冷冰冰的样子。
“没够!你给我滚!滚出宿雪宫!永远都别出现在我面前!”绒芷见哭了这么久,那个墨白还是跟一抔黑土一般一点动静都没有,不但连个安慰的话,一丝愧疚的神色都没有,居然还冷冰冰的事不关己一般的问她哭够了没!这还是个人吗?
于是,绒芷说着,就要把他往宫门外推去。
还没待绒芷的站着眼泪的手碰上墨白的衣衫,墨白便趁机将一个画着莫名其妙的东西的黄黄的纸贴在了她的脑门儿上,然后——绒芷就僵在了原地,动弹不得了。
绒芷正是又羞又怒,两眼喷火之时,墨白却悠悠闲闲的在宿雪宫漫步起来,赏花看池,品兰念诗,真是好不惬意!
绒芷发誓,这是她有史以来第一次如此渴望韫寒那只呆鹅立刻马上出现在她眼前……
“没人会来的。”墨白摘下一朵仙灵花,慵懒的掰着花瓣道。
为什么?绒芷的心头浮上了这三个大大的字,外加无数个大大的问号。当然,她被定的死死地,连嘴唇的最轻微的颤动也是天方夜谭。
“因为我在。”墨白像是知道绒芷在想什么似的,又冷冷的补充了一句。
这个该死的家伙什么时候才能放过我?绒芷恨恨的看着墨白,如是想到。
她此时倒是很想听听墨白的回答,可是那好死不死的家伙却把一枚丹唇闭得紧紧的,再不说一个字了。
许久,许久。
天边浮现出了隐隐的月痕。
墨白幽幽的荡了过来,将绒芷额上的符纸给揭了下来,看他的脸色,倒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丝毫看不出他已经在宿雪宫的庭院里无所事事的呆了整整一个白昼的样子。
绒芷瘫倒在地上,再没有一丝气力,就连骂墨白的心思都没有了——从早到晚,她滴水未进,更别说其他的食物了,而站了一天,她的小腿大腿包括当时举起来要推墨白的胳膊已然全都不像是再属于自己的身体的了,僵硬发麻的要死,就连酸痛也感觉不到,现在,她恨墨白的心都淡了,倒是更恨自己为什么要招惹这么个睚眦必报的阎王,还好死不死的选择了一个如此艰难的非人的姿势,否则,就是换另一个姿势也好过如此呀。
“这张符纸就留在你这里了,明日我来时,你画符,贴在我身上,如果成功了,我便如你今日一般立一天,如是失败了,那,你懂的。”墨白轻描淡写的撂下这么一句话后便悠悠闲闲的走远了,连看都没多看绒芷一眼。
“这都是什么人啊……”绒芷绝望的看着墨白远去的身影,再看了看地上花纹反复的符纸,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