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照做事很稳妥,赵家死士费尽心思,在山间找到一个牧人,才勉强窥见故事一角。
那是另一个故事,是我从未听过的,属于曲小枫与李承鄞的故事。
深宫里的太子,心中有一座巨大的冰山,从不轻易爱人。后来,他遇见了西凉天真无邪的九公主。太阳一样的姑娘,融化了他心里的冰山。他爱她,即便如此,他还是利用她的信任灭了她全族。
我曾经问过他:“殿下这么冷淡凉薄,也会喜欢太子妃,喜欢得那样炽热灼烈吗?”
他没有回答我,此刻,我却有了答案。
李承鄞终究是东宫之主,他爱太子妃,可他更爱江山,更爱帝位。
我越发觉得他可怕。他对我做尽狠绝之事,我虽恨他,却不厌弃他,总归他对我没有半点真心。可他对太子妃竟也这样狠,这样决绝。
我从未得到他的爱,可我总以为,他的爱也是温暖的。他那样小心的护着太子妃,重生后,那些缱绻温柔的时刻,我竟然还隐隐抱有一丝他能爱上我的幻想,当真是痴人说梦。
李承鄞这样冷淡凉薄的人,即便炽热灼烈的喜欢着太子妃,终究也只是感动他自己罢了。太子妃爱他,赔上了她心心念念的故乡;我爱他,累得赵家家破人亡;绪娘爱他,倾尽一生也不曾在他心中留下半点痕迹。
痴心错付,如今才彻彻底底痛醒。
只是可怜太子妃,再也回不去故乡了。
哥哥的人探来的消息还是太少,我虽然知悉了他们的过往,却并不明白李承鄞与太子妃为何会将前尘旧事统统忘了个干干净净。太子妃那样干净单纯的人,绝不会对我说谎,她是真的记不得李承鄞,也记不得他们在西洲发生过的故事。
西凉王宫的人说太子妃未出嫁时,确实有一个中原师傅,名为顾剑,武功倒是很高。后来,太子妃去了中原,顾剑也了无音讯。顾剑?这名字,我似乎在哪里听过。
不错,那刺客死前,太子妃叫过他的名字,的确是顾剑,也只有他,明知一出现便是九死一生,为了太子妃,还是愿意豁出性命。
呵,这些男人真是可笑,愿意为了太子妃死,却不愿意让太子妃好好的生。
我依稀记得,李承鄞的母家便是姓顾,这样说来,也许他遇见太子妃并不是巧合,一切,不过是他精心准备的局。他先让顾剑潜伏在太子妃身边,然后顺理成章的去到太子妃身边,利用太子妃的信任找到王帐,与月氏联合一举歼灭整个契丹。
可他为什么要杀了顾剑?难道他已经想起了与太子妃的旧事,担心顾剑泄密才杀了他吗?
不,不是,李承鄞这样的人,既然舍得用太子妃做诱饵,必然还有别的缘由。也许,顾剑替他做过太多恶事,见到太子妃后,顾剑做了背叛他的事,才叫他生出杀心。
而顾剑背叛他的事,就是舍弃陛下,劫持了太子妃。这样就能解释太子妃回宫后为何憔悴得只剩一把骨头,对李承鄞的态度也大不如前。
可我还是不明白,李承鄞何必冒这样大的风险行刺陛下,他已是储君,不怕操之过急,引起陛下的疑心吗?看来鸣玉坊里,还藏着我不知道的秘密。
我打定主意,鸣玉坊若能查出什么自然是好,若查不出,刺客的事我也得栽在李承鄞头上。陛下即便再疼爱李承鄞,若知道李承鄞有不轨之意,也不会放过他吧。
还有顾剑,也许,我可以用太子妃当做理由,让他成为我的人。
正是酷夏,树上的蝉许是受不了暑热,蔫蔫的叫着。殿内虽置了冰,也只是聊胜于无。写完家书,交代阿悟送到赵府后,我躺在美人榻上,百无聊赖的翻着书卷。
也不知,太子妃最后是怎样的结局,她身子不好,心里又悲伤,大抵是病死在东宫了吧。正想着太子妃,外面就有人通报,说太子妃已经到了正殿。这样热的天气,又是午后,太子妃从承恩殿过来,额上都沁了一层汗珠。
她见着我,开开心心的拿出一双小靴子,太阳照在上面,靴子发出金色的光芒,很是好看。前两天我同她打叶子牌,她又同我说起西凉的事。她说,在西凉骑马比上京要更痛快,西凉地大,马儿跑起来尽兴,人也畅快。我见过太子妃骑马,她的马术很好,马背上她的当真是英姿飒爽,我夸她几句,她就十分开心,高高兴兴要送我小靴子。我以为她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她倒是真的送来了。
“瑟瑟,这靴子是我和阿渡亲手做的,你喜欢吗?”她看着我,眼里有期待,也有一点骄傲。我接过靴子,微笑着点点头。我还在赵府时,针滞颇下过一点苦功,在闺阁间也有些名声,毕竟皇后都要亲祭蚕桑的。太子妃的靴子针脚并不太齐,但毕竟是她的一片心意。整个上京,除了赵家的人,怕是只有她,会对我这样好吧。
“姐姐,外面热,仔细中暑,还是快进去吧。”
“好,妹妹。”她嘻嘻笑着,拉住我的手,向室内走去。
太子妃总让我唤她的闺名,我却一直守着上京的规矩,唤她姐姐。到最后,她也不再抗拒了。
阿悟端上冰镇的梅汁,太子妃许是渴了,很快就喝完一碗。我叫宫人们再下去备些点心和梅汁,殿内只剩下我们两人时,我漫不经心的问道:“姐姐性格爽快,是很好的人,殿下也是很好的人,我盼着姐姐与殿下交好,你们却总是吵架,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提起李承鄞,她显得有些愤怒:“我怎么知道他成日里都在发什么疯,见到我便冲我发脾气。我又不稀罕这个太子妃,要不是为了西洲和醴朝的和平,我才不想留在东宫受他的气呢。”
“说来也怪,姐姐与殿下,可是有过什么矛盾?”
“我和他的矛盾多了去了!从我来东宫,就总在和他吵架。”
她确实没有说谎,看来西洲那些旧事,太子妃是真的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安慰了她几句,她倒伤感了起来:“瑟瑟,其实我挺羡慕你的。你家就在上京,一年总有几次机会能见到父母,李承鄞待你又很好。我知道,我回不去西凉了,李承鄞也很厌恶我,除了永娘,整个东宫,我只能和你说说话,也只有你待我好。”
我待她好吗?可能吧。我或许比她幸运那么一点,至少,我还有家可回。可我也没有她那么幸运,在东宫的这些日子,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就怕李承鄞瞧出端倪。他睡在我身边的每一刻,我都不得安眠。即便睡着了,也总是做噩梦,梦到那些让我痛入骨髓的往事。
或许遗忘,对太子妃来说是一件好事。她天性良善至纯,那些旧事便是想起来了,怕是也狠不下心对李承鄞下死手,反倒是折磨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