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一醉便跑到了子规家,冲着子规说:“我以后要参军!”
子规听得有些莫名,反应了好一会才想起昨晚自己问他以后想做什么,当时不过一时兴起多嘴问了一句,未曾想这个傻子竟想了一晚上,一大早就来自己家回复自己,子规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刚想说些什么,她父亲一撩门帘从里屋出来,说:
“你想参军?为什么?给父母报仇吗?”
“我要收付西蜀,我要四海升平,我要黎民百姓安居乐业,我要这万里江山,再无敌国来犯!”一醉挺直脊背,目光卓然,看着子规父亲,一字一句坚定的说出来。
“好!”子规的父亲朗声说道:“这才是我们天启国的好儿郎!”
后来子规时长回忆起,她觉得这一瞬间,一醉如此耀眼,她在他眼里看到了光。
在一醉八岁这年拜了子规的父亲做师傅,虽说子规父亲如今这般,但还未隐退时确是武功高强的人物,众所周知,天启国最好的镖局在云京城,云京城最好的镖局就是威扬镖局了,威扬镖局的镖师大多都是从江湖重金请来的。
一醉从子规家出来,便兴冲冲的跑回自己的破庙,一把推开庙门,抱住云焕:“我有师傅了!大白!我有师傅啦!我要学武了,我想好了我以后要参军,我要上阵杀敌,把卿苍人赶出天启!”
云焕被一醉抱了一个满怀,但是眼睛一直盯着摇摇欲坠的庙门,心里想着,这门可别坏啊,不然到了冬天不是要把小乞丐冻死?
一醉自然不期待大白狗能给他什么反应,还是自顾自的说,实在无人分享自己的喜悦,只能说给身边这条大白狗了:“待天下太平,我就回西蜀,那里有我的家,我家就在城西的一个院子里,院子里还有一口井,夏日里父亲会买一个西瓜,然后将他浸在井里,这样西瓜吃起来就凉丝丝的。院中还有一处地窖,地窖不大,是储存粮食的...”
说着说着,他就没有声音了,云焕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看到他低着头,眼眶微红,眼中有点点水光,沉默好久,他哽咽着继续说:“卿苍国杀进来的时候,父亲与母亲就将我藏在了地窖下,地窖太小了...”
一醉想起来了当日,那日卿苍人兵临城下,守卫西蜀的兵士实在太少,卿苍人几乎没费多大力气便杀了进来,为首骑高头大马的将军说,可任士兵随意抢夺,除了粮食,无论什么都可以自己留下。于是卿苍人的刀便向无辜的天启百姓挥下,一时间西蜀街道上都是惨叫和鲜血。
一醉的父亲慌张的跑回家,进院立刻插上了大门,母亲早就听到了外面的杂乱,抱着一醉不知所措,最后父亲看了一眼地窖,他知道他们活不下来了,城门皆是卿苍军队把手,他们跑不出去的,满大街都是他们的人,用不了多久便会找上门来。他当机立断,打开地窖,将一醉抱了进去,地窖实在太小了,只能容得下一个六岁的孩童。
看着父亲的举动,和母亲满眼的泪水,他终于觉得要发生什么事了,他抓着父亲和母亲的手:“爹,娘..你们别丢下一醉,你们跟一醉一起。”
听着街上的喊杀声和惨叫声越来越近,父亲甩开一醉的手说:“在这里好好待着,无论外面出了什么事情都不许出来!听到没有!不许哭!”
父亲的语气从未有过的严厉,他看向母亲,母亲满脸眼泪来不及擦拭,她抚上一醉的脸:“好孩子,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然后地窖就被盖了起来,在光线变暗直至消失之前,一醉只看到了母亲的眼泪。待一醉的父亲刚刚用杂草将地窖盖掩盖住,院中大门就被踹来了。
地窖中皆是黑暗,一醉似乎知道发生了什么,又似乎不知道,他听到家中的大门被踹来,听到了刀砍进血肉的声音,听到了父亲的反抗和母亲的惨叫。他死命的咬着自己的衣角,想着母亲的话,告诉自己不能出声,不能哭。
因一醉家中也未能搜出来什么值钱的东西,他们翻弄一通很快就走了,并未发现一醉。在黑暗中得一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街道上也都安静后,才小心翼翼的从地窖里爬出来。出来后,他发现已经是晚上了,入眼的便是横躺在院中的父亲母亲。
院中被鲜血染红,他们早已没了气息,一醉跪在地上,小小的身躯推了推父亲,复又推了推母亲,小声的叫着:“娘?娘...”
然后便无声的哭了起来,原来这便是死亡了,再也叫不醒便是死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