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沉寂虽然没有冥府那般阴寒,但在两人似乎交汇不到一起的视线中,各自藏着什么秘密。
红衣邪魅,玄衣清冷,共事约有上万年的两人像是从未有过一次和气的交谈。
阎焰突然视线落在角落一隅,穿着常服的黑白无常两人走了出来,红衣男子收起了眼中带有几分冷气的笑,但是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落在来的两人眼中,依旧是带着一股寒意。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又瞧见站在一旁的判官大人,两人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了然之意,他们跟着阎君的时间最久,自然知道判官大人与阎君之间的过往,那可是一笔说不清算不清的帐。
只不过这会儿怎被他们碰见了两人见面,要知道若是有判官大人在场,阎君的脾气可是更加不好,每回都如此啊!
阎焰自然看见了两人那无形中交流的动作,不觉勾唇一笑,若是这两人今日来此,没有带回什么有用消息的话,那十八层地狱当值的人也不介意多上两人。
“阎君,判官大人,属下已经打探到白府公子今日并未外出,不过他的手下倒是在河神祭祀的地方露面了。”话刚说完,黑无常便看了一眼阎君的神色,总觉得此时阎君看着他时脸上的笑,让人有些心中发凉,自己的视线一瞥,看向身边的白无常,还有些头皮发麻的对着这人点了点头。
心中自然不情愿的白无常,却是没有法子,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今日祭祀河神的神女是玉颜楼的人,属下有些发现,那女子身上似乎带着一股妖气。”白无常落下这句话便见自家主子那有些变了色的脸,不觉有些额头冒汗了,要知道判官大人在场他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错。
“可看清楚了。”阎君说这话的语气有一丝兴致在里面,脸上的笑仿佛还真实了许多,而另一旁的玄衣男子则是微微蹙眉,视线终于从床上的人脸上移开了。
“属下……许是属下道行尚浅。”白无常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身边的黑无常,后者同样点了点头,那女子确实容貌绝丽,舞姿非凡,不过身上的妖气也是明显。
那可是在祭祀河神的地方,一个小妖也如此胆大妄为,当真是……
感觉到屋里的气氛实在不寻常,黑白无常连忙低下头,他们知晓不应该看到更多……要知道阎君在对待判官大人的事上,可是有超乎寻常的耐心,偏生判官大人性子又冷清,也是时常不爱搭理阎君的话。
“属下……阎君若是没有什么吩咐,属下先告退了。”黑白无常果然默契,这话两人一同说出,不觉又对视了一眼,果然又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早些离开为妙的心思。
可是每回阎君在判官大人落下了面子,若是有旁人在场,定是要遭殃的。
“可看出那女子是什么妖。”屋内一时的静默,让这透着几分冷意的话仿佛更加的带着一股寒气,旁边的玄衣男子一语不发,视线终于落在了座上人身上,眼底的神色不明,但更像是藏着几分担忧,阎焰的心思……这回有意对上虚无之境的人了。
只不过在知晓那忘川河上的渡者真正的身份时,他确实觉得九重天做法,或者说是天君的手段过于狠辣了。
要知道冥府如今还是归属于九重天,若真是有意打算将冥府众人赶尽杀绝,那这凡间的生死秩序可就乱了,虚无之境对此绝对不会不管,可那渡者呆在冥府已有上千年时间,当时阎君也是察觉此人的身份并未有假,又看其一身执念,便将其留在冥府,做了个忘川河上的小小渡者。
但如今通过浮生镜知晓此人的身份如此不简单,甚至于可能给冥府带来灭族之灾,要知道冥府虽然属于天界,可是冥府中人,却属于鬼族一类,于那天人可是决然不同的,说到底,这件事情还必须尽快解决。
玄衣男子看向阎焰,显得过于苍白的脸上,平静的神情中带着几分坚定,也不管当时是如何做了这冥府的判官大人,这将有几千年甚至上万年的因缘际会,也绝不会因为此事而了断了什么。
眼底的红衣之人性子张狂,若是身后没有人谨慎提点,恐怕早在几百年前,这人已经与九重天对上了。
红莲业火在手,自然不惧任何,但是凡间……凡间百姓却是无辜的,若是冥府与九重天对上,就失了生死秩序的凡间,可将是孤魂遍野,恶鬼杀人了。
“属下觉得那般身姿的女子,极有可能是狐妖。”白无常答道,他虽未亲眼见过真正幻化为人形的狐,但是那女子的一颦一笑,每个转身之中,带着自然而然的魅惑,虽然……虽然自家阎君那足以魅惑众生的脸同样令人瞧见一眼便觉得入了魔道一般,觉得沉浸于如此美色,都可以丢弃性命,坠入无边深谷。
他们自然是隐了身去看的,当时那女子周旁的人确实像是迷了心智,每一双眼底都只有在跳舞的身影。
万妖中大概只有狐妖才有如此本事,白无常如此寻思着,可是看着自家主子的眼睛想着心中刚才思虑的那些事,突然回过神来却觉得背后直冒冷汗。
他刚才的眼神大抵上没有冒犯之意吧,他可绝然没有在垂涎自家主子的美色。
黑无常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便是看向身边人,不觉嘴角抽搐,这白无常平日里算是有贼大的胆子了,但是在阎君面前,还是道行浅了。
阎君脸上的笑越加妖冶,想到可是他近来的手段过于温和了,这手底下的人,一个个生了这般心思,在微眯起的狭长眼睛里,阎焰的视线却突然看向了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男子,他自然知晓自己的脸若是作那妖魅之态,饶是有些心智不坚,修为尚浅的男子也会失了心神,可偏生故此想利用一番对着的人却从未着过道。
想到此,甚至不惯常染有笑意的眼底更像是映有万千桃花,有如春风拂面,与以往的邪魅神色很是不同,这回淡了几分邪气,生出了几分文雅书生温和气质。
可是在站着这人面前的黑白无常眼中,只觉得浑身寒气袭来,今日这阎君怎的如此……甚是不正常。
一旁的玄衣男子像是未曾料到,眼底的这般面容确实与往日不同,不觉神色一征,而刚好阎君等的就是这一刻,像是孩童突然见到喜欢的东西一般,阎君脸上的笑完全淡去了寒气,更像是头一回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
反倒是站在一旁的黑白无常两人一头雾水,但还是心有谨慎,万不可说错什么话,或者只要一心拍着判官大人的马屁便可。
冥府之主虽是阎君,但阎君更多时候将一切事物都交由判官大人,而近千年来,站在这里的玄衣男子确实将冥府打理得很好,而且阎君……黑白无常两人面面相觑,阎君的性子随心所欲,行踪又不是他们能掌握的,有时候冥府有事派出来的小鬼也找不到人,而且阎君每回动怒,处罚人的念头也不是谁都可以劝解消掉的。
但是判官大人不同,虽是一向不苟言笑,但赏罚分明,行事严谨,其身边听从命令的鬼差一职,因着主子做事利落,那可是冥府最悠闲的差事。
黑白无常对视苦笑,他们跟着阎君最早,时间最久,阎君自然不可能将他们送人,但是他们确实有想过跟从在判官大人身边行事,脑中有了这一念头时,突然觉得有一道冰寒的视线落在他们脸上,一瞬间两人的神情正经起来,不可妄想,不可妄想……阎君最好。
阎焰眯着眼睛,这俩小子的心思可是从来就没有藏住,不过鉴于刚刚有那么一刻心情不错的份上,今日这事……从轻处置的好。
“既然那女子有如此本事,你二人何不趁此机会好好欣赏一番,冥府可是没有这等姿色,本君自然也不是你们可以肖想的……”红衣男子的话还未说完,黑白无常立马半跪下来,神情肃穆的很。
“属下办事不力,这就去监视那人,一有消息立马来报。”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消失得很快。
阎君的笑挂在嘴边,带着几分狠意,看着算得上落荒而逃的两人,心情越加不错,便是回头看向始终站在一旁的男子,薄唇微勾,淡笑道:“判官大人都不开口一句,可是觉得这凡间无什么趣事,还是说……全部心思都用在这女人身上了。”语气倒是未有任何嘲讽,不过阎君眼底没有了任何笑意,明明这人的心思从来都不曾掩饰,就如同此刻这般,他眼底有这床上的女人,可是这人的心思,他竟是从未看透过。
也是日子这般久,这人怕是已经摸透了他,他却未曾知晓半分这人……
愁是愁,但眼下的事情,还是早日处理妥当的好。便是突然正色道:“从浮生镜中窥探到那人的身份,本猜测这人应该与九重天关系更加紧密,却不曾想居然与那魔界……更详细说来,是与那魔尊夜蔺有关,甚至可以说是有过当年的生死相关。”
阎焰倒是未曾再注意一旁人的神色,此事又是牵扯到虚无之境,要知道神渊可是当年虚无之境之主,而且是天下唯一的主人,将凶兽穷奇封印在魔界之地,世人想来只是为三界除去了一个祸害,但是他隐约觉得事情不会这么容易,穷奇可是上古凶兽,依靠魔气修炼,怎的会将之封印在魔气遍地的魔界,何况后面传出的先魔尊以己血祭穷奇一事,也是透着蹊跷。
恐怕这件事情的真相,少数人中知晓一二的又能寻到行踪的,或许有如今的魔界之主夜蔺,看来很是有必要见上一面,就是不知眼前人的意思……
屋内两个人的视线不期间对上,阎君神色认真,而玄衣男子眼底流露出几分担忧,阎焰眼角的笑意更深了,真是难得……看来两人的心思是想到一处去了。
阎焰嘴角不觉上扬,看来今日来此走一遭确实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