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渠一攥五指,手背登时爆起青筋,“化魂术?”他一字一字咬出这个法术,脚下一动便要冲上去结束臣寂的施法,可他脚尖才一动,就硬生生收住了。
端坐灵霄洞中央的臣寂,盘腿坐在于囚禁赤甲圆石对面的一块玉石上,他身上散发出的珠玉光华穿透黑魂交错缝隙传到青渠和涂山朔眼前,定睛细看,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和一双眼睛此刻正直直望向赤甲。
青渠定在原地,知道这种状态中意念的作用有多大,倘若他贸然上前打断臣寂法术的继续,臣寂极有可能入魔。
臣寂入不入魔,青渠倒是没太多考虑,只是青丘狐仙若因他入魔,势必加重青丘和天庭的矛盾,这对天庭不好,对青丘不好,对涂山朔更不好。何况魔道为何现如今如此强盛,不就是因为尽数接受堕仙、堕神、凡人、鬼族等等。平白地给魔族添个帮手,再得罪青丘,也非上策。
他心中似正在被万千骏马铁蹄踩踏。
青渠止步空隙涂山朔已经靠过来,昨天落入幻境的疼痛此刻反噬而来,法力的空虚尚未填补,手脚皆软,连头脑也变得混沌。她摇摇头,不想让青渠看出不对,只得咬牙忍住泛了全身的酸意,装出漫不经心抬手握住了青渠肩膀,堪堪站稳便立刻转移了青渠注意力,语带欣慰地夸起臣寂,“本宫一向最爱看臣寂施法,漂亮得很。”
“再漂亮,也是炼魂。”
“他高兴,本宫乐意。”涂山朔瞟了青渠一眼,又继续看着臣寂,半晌才状似轻飘飘得吐出几个字。
“到底有违仙道。”
“谁定的?”涂山朔一挑明媚眼眉,反问道,“是你,是我,还是天族?订立约定的九尾狐都死光了。”
青渠沉眸,缓声道,“是天地。”
涂山朔头一歪,枕上他肩膀,由下向上眼睛迷离地看进青渠眼中,“你守你天地,我护我青丘,你敢动臣寂试试。”
她笑了笑,魅艳入骨。
青渠看着她,一时动弹不得。
青丘于操控魂魄和意志上的修行,一直强于其余诸仙,这是天庭一直忌惮之处,魔族入侵虽然是魔族九王下的命令,但推动人间百年乱世的推手却数也数不清,而这其中又有多少有天庭的默许和纵容。刺在心口,是一时痛还是时时痛的抉择。
青渠目不转睛看着涂山朔。
终于涂山朔撤了对他的魅,倚着他肩膀转个身,视线落回正在炼魂的臣寂身上。
涂山朔其实颇为紧张,此处炼魂与她先前在雨台镇上使得大不相同。
那时她遇恶魂,名为炼实是除,因而并未触犯哪条天规。臣寂却是将恶魂罪孽引渡到自己身上,炼化干净,这打破了三界阴阳存在根基,有罪之人下地府后不用赎罪,怨念之人无可申诉,谁入往生海、谁入轮回道更是无从判断。因而自天地规矩初成时便废止了这一修行之法。
涂山朔绷紧身体,不敢移开眼。
青渠低头看她,再看臣寂,如此禁术也被拿了出来,不知他们将来即使挡住了魔族入侵,又该如何收场。
再看臣寂,也并不轻松。汗顺鬓角流下,无论臣寂表现的如何沉稳,到底也不过只有六千多年修行,又自小伤了腿,调用上古秘术十分吃力。但谁都能看出来,此刻即便是死撑也须得撑下去,数以千计的冤魂正在脱离赤甲控制,一旦放弃,这份万鬼吞噬的痛苦便要加诸于施法者。
反观赤甲,虽面色已呈一片土灰,却仍在咬牙坚持,强行控制剩余魂魄对抗臣寂。但也十分不易,先不提他之前受得伤,就是灵霄洞本身对他法术的限制也已足够压的他喘不过气。可他在坚持。
臣寂一边对抗万魂反噬,一边死死盯着不远处的人,他不解。一个凡人哪怕是修炼了鬼术,登顶成鬼仙也绝不可能压制的住上千个魂魄,也绝不可能束缚的如此密不可分,何况大部分极有可能是赤甲害死的冤魂。但赤甲确实在拼尽全力抵抗。
这让臣寂不得不想,在最后的冤魂之下、让赤甲痛苦不已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臣寂到底还是咬牙挺过了最后的分离过程。
但华光仍亮,黑魂渐散,灵霄洞逐渐恢复了以往的清明,赤甲却仍笼在一团朦胧的黑暗里,最后的魂并未离体,赤甲的眉目间阴寒之气直逼臣寂,只要臣寂的炼魂术再加一分功力,赤甲必定抵挡不住,最后的秘密便大白于天下。
但是臣寂停手了,他端坐圆石上,盯着赤甲久久没有动作。
涂山朔靠在青渠身上松一口气,安静地看着眼前一幕,相比来说,青渠对此的关注明显重于她。
安静中有气息流动的声响,赤甲匍匐在地咬牙切齿低吼,“来啊,弄死我啊,老子眨下眼就算输。”
臣寂周身的珠玉光华缓缓化归于无形,持握胸口的手放平在了膝盖上,静静地看着圆石中央的赤甲,闭了闭眼。
涂山朔问,“干净了?”
臣寂闭着眼点点头,他鬓发散乱,细密的汗汇集后顺着脖颈弧度流进白袍的领子里。
涂山朔看他一眼,转身往外走,走了两步回身一把握住青渠衣袖把他拽了出去。
“带你去休息。”
走出灵霄洞后,涂山朔立刻松了手,由主路向山顶方向走去。
“如何才算结束?”青渠停住步子,看着涂山朔的背影,“阿朔,你打算如何结束?”